《渊之光》刘开开

18、第 18 章

　　傍晚时分，霞光渐隐，宫灯初上。那位熟悉的老嬷嬷再次来到周落萦的住处，脸上带着比往日更甚的恭敬笑容：“周小姐，陛下和皇后娘娘在麟辉殿设下小宴，特命老奴来请小姐过去，说是小姐在宫中这几日，陪伴娘娘有功，聊表谢意。”

　　周落萦心知这绝非一顿简单的谢宴，更像是某种……尘埃落定前的审视。她整理好心情，换上得体的宫装，随着嬷嬷前往麟辉殿。

　　殿内灯火通明，比皇后的凤仪宫更显皇家威仪。帝后二人已端坐主位。周落萦依礼叩拜，声音清越：“臣女周落萦，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平身，看座。”皇帝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威严，目光落在周落萦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皇后立刻含笑向皇帝介绍，语气中的满意几乎要溢出来：“陛下，这便是吏部尚书周卿家的千金，落萦。这几日陪伴在臣妾身边，真是知书达理，沉稳娴静，心思又细腻，臣妾是越看越喜欢。”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将周落萦的优点一一数来，目光灼灼，仿佛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皇帝听着，微微颔首，看向周落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认可。

　　就在这时，殿外宫人通传：“太子殿下到——”

　　陆景然一身太子常服，步入殿内，恭敬请安。他看起来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眼下的淡淡青黑，泄露了他昨夜或许并未安眠。皇帝见到长子，心情颇佳，笑道：“景然来了，正好，一起用膳吧，也见见周尚书家的千金。”

　　陆景然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目光快速掠过安静坐在下首的周落萦，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无奈，最终都化为一片沉寂的恭顺。他低声道：“是，父皇。”随后在指定的位置坐下，正好与周落萦相对。

　　殿内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皇后一心撮合周落萦与二皇子，皇帝尚不明就里，只觉得此女不错，太子心中苦涩难言，周落萦则因即将到来的离别和白天的不欢而散而心绪不宁。

　　正当宫人准备传菜时，一名内侍匆匆入内，躬身禀报：“启禀陛下、娘娘，二皇子殿下遣人来报，说是……身子突然有些不适，晚宴就不能前来参加了，望陛下、娘娘恕罪。”

　　皇后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失望与懊恼。她安排这场晚宴，本就有意让周落萦在皇帝面前露面，更是存了让景渊也出席，哪怕只是露个面也好的心思。可他竟然……连这一步都不肯配合！

　　周落萦在听到“二皇子”三个字时，心便提了起来。而当“身子不适”、“不能前来”的话语传入耳中，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窖。

　　他这是在用行动回应她白天的话吗？
　　“你这么讨厌我，不想再见到我，你可以去和你的母后说清楚！”
　　他现在，果然用“抱恙”缺席，来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拒绝？拒绝了皇后的一切安排，也等同于……拒绝了与她之间任何未来的可能？

　　一股尖锐的酸楚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维持脸上得体的微笑。她低下头，借以掩饰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

　　这顿御宴，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皇帝偶尔问话，周落萦强打精神，谨慎应答，言辞得体，却难掩一丝心不在焉。
　　皇后心中气恼二儿子的不配合，却又不能在皇帝面前表露，只得维持着雍容的笑意，目光却不时扫过周落萦，带着探究。
　　太子陆景然更是沉默，几乎未曾动筷，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浓重的酒气似乎又隐隐萦绕在他周身。

　　每个人都挂着笑容，每个人都心思百转。
　　周落萦只觉得这满桌珍馐味同嚼蜡，每一刻都像是在煎熬。她只想这场宴会快点结束，让她能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回到她那仅剩一夜的、暂时的居所，独自舔舐那份莫名而来、却又清晰无比的失落与伤痛。

　　他终究，还是将她彻底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