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之光》刘开开

39、第 39 章

　　这一日午膳后，秋阳暖融，陆景渊坐在窗边，吹奏着洞箫。与往日的孤寂悲凉或迷茫无奈不同，今日的箫声温婉缠绵，如春日溪流潺潺，诉说着难以言喻的缱绻情意。周落萦坐在一旁，单手支着下巴，听得入了神，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一曲终了，余韵袅袅。恰在此时，殿外有小太监求见，是皇后宫中的人，送来了一支新打造的金丝嵌宝步摇，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给皇子妃把玩的。

　　周落萦接过那精致华丽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盖子，对太监温言道：“有劳公公。知道了，先放在那儿吧。”

　　小太监依言将锦盒置于桌上，便躬身退下了。

　　陆景渊虽看不见，听觉却格外敏锐，他察觉到周落萦语气中的平淡，不由问道：“母后赏赐的，你不试试吗？”话一出口，他心中那根敏感自卑的弦又被拨动了，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是因为我？‘女为悦己者容’，在我身边……你连打扮的兴趣都没了么？”

　　周落萦闻言，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握住他微凉的手：“你又来了，才保证过不乱发脾气的，这又是在乱想什么？不是因为你。”

　　她顿了顿，凑近他一些，声音压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亲昵：“我告诉你原因，你不许告诉旁人。”得到他肯定的回应后，她才继续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宫里首饰的样式。你摸摸看，”她引导着他的手，触摸那锦盒中步摇的轮廓，“这工艺，这用料，确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这纹样，不是牡丹就是凤凰，或是繁复的祥云瑞草，固然富贵逼人，看多了却觉得千篇一律，有些沉闷。”

　　她说着，抬手轻轻拔下自己发间戴着的那支步摇，放入陆景渊手中：“你再摸摸我今天戴的这支。”

　　陆景渊依言，指尖细细地描摹起来。首先触到的是一朵线条简洁流畅的花朵，花瓣优雅地卷拢着，形态清丽。“这是一枝……马蹄莲？”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对！”周落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雀跃，“你再往下摸摸花蕊的部分。”

　　陆景渊的指尖向下探索，触到了花蕊中心精巧垂下的、三股细密串联的珍珠流苏，颗颗圆润小巧，随着他手指的拨动，发出细微悦耳的碰撞声。

　　“果然别致，”陆景渊的脸上露出了然和欣赏的神色，这触感带来的想象，远比听到宫制首饰的描述更令他感到新奇，“这支是哪里得来的？不像是宫造之物。”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周落萦的语气带着怀念，“以往在家时，我会和母亲、嫂嫂不定时地去西市一间叫‘瑶光集’的小铺子挑选首饰。那铺子门面不大，但老板心思奇巧，设计的款式往往别出心裁，不落俗套，我很是喜欢。”

　　陆景渊静静地听着，手指仍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马蹄莲步摇上光滑的珍珠流苏。片刻后，他抬起头，“望”向周落萦的方向，轻声问道：“你想去那间铺子买首饰么？”

　　周落萦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可以……去吗？”

　　陆景渊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却坚定的弧度，他将手中的步摇小心地为她重新簪回发间，动作虽仍有些生疏，却异常认真。他缓声道：“你不是说，要帮我走出去么？我想，一间安静的首饰铺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勇气，为了她，他愿意去尝试克服那份根植于心的恐惧。

　　周落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星光，她抓住他的手臂，惊喜地确认：“真的？你……你愿意陪我去？”

　　“嗯。”陆景渊肯定地点点头，仿佛做出这个决定后，连心情都轻松了几分，“我这就去同母后请旨。便说……我闷在宫中日久，想由你陪着，微服出宫，去西市走走，透透气。”

　　主动迈出这一步，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她的一个小小心愿，更是对他自己承诺的践行——他想要走进她的世界，也想要她，能因为他，而依旧保有她原本世界里的那份鲜活与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