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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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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微亮,冯豫章被额角阵阵抽痛惊醒。他皱眉撑起身子,宿醉的眩晕感让他险些又跌回去。
“将军醒了。”青霜适时递来一杯温茶。
冯豫章一饮而尽,喉间舒服了一些。他哑声道:“扶我起来。”青霜连忙上前搀扶,小心托着他的手臂。
冯豫章借力站起身,窗外早市的喧闹声隐约传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冯豫章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回将军,刚过辰时。”青霜答道,见他神色稍缓,又问道:“将军可要用些早饭?”
冯豫章摇摇头,目光扫过地上东倒西歪的空酒坛,眼神一暗。他整了整衣襟,沉声道:“不用,回去吧。”
冯豫章转过街角,远远望见宅院门前立着的身影,心头猛地一跳——是时序?他怎么站在那儿?是在等我吗?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可刚迈出两步,他又猛地顿住,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晨光中那个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想必只是早起出来透口气罢了。他怎么会...特意等自己呢?
这样想着,方才那一瞬的雀跃很快便消散了。冯豫章强迫自己放慢脚步,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望向那个方向。
冯豫章走到门前,见孟时序脸色煞白,唇上都没了血色,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问他怎么了。可话到嘴边,又想起昨天那些事,硬是把关心的话咽了回去。
“你回来了...”孟时序先开了口,声音很轻。
“嗯。”冯豫章生硬地应了一声。
“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冯豫章别过脸,“玉佩本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孟时序忽然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递到他眼前:“我没当。”
冯豫章怔在原地,盯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
孟时序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晃了晃,侧身撞在门框上。他下意识抬手想撑,手掌刚抵住门板便失了力气,身体顺着门框缓缓下滑,眼看就要瘫在地上。
“时序!”冯豫章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腰。
“没...”孟时序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冯豫章只觉得怀中一沉,孟时序已经毫无意识地靠在他胸前。手臂碰到他的皮肤时,才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冲着院里大喊:“鹤汀!你快过来!”
冯豫章小心翼翼地将孟时序安置在床榻上,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滚烫的额头,心头猛地一揪。这时冯鹤汀端着药碗进来,药汁还冒着热气。冯鹤汀将药碗递给冯豫章,自己则坐到床头,轻轻托起孟时序的后颈,冯豫章接过药碗,舀起药汁,仔细地吹了吹,一勺一勺将药喂尽。
“我早料到他会生病,”冯鹤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这药我昨日就备下了。”
冯豫章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你闻闻自己这一身酒气,”冯鹤汀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孟公子自你昨日出门就守在门口,怎么劝都不肯回屋。不吃不喝等了你整整一天一夜,你倒好,在外头逍遥快活。”
“一天一夜?”冯豫章声音发颤,“他身体不好,你为何不拉着他让他歇下?”
“这不是已经晕过去歇下了么?”
“冯鹤汀!”冯豫章厉声喝道。
“你凶什么?”冯鹤汀毫不退让,“是谁害得他滴水未进在寒风里站了一宿?这会儿倒来怪我?”
冯豫章望着孟时序苍白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不好...”
冯鹤汀忍不住轻哼一声:“现在知道心疼了?”见冯豫章沉默不语,她歪着头问道:“哥,你们吵架啦?”
冯豫章长叹一声:“时序昨日...给了我八百两银子。”
“八百两?”冯鹤汀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哪来这么多银子?”
“我原以为...他当了那块玉佩。那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我当初抢来,后来让你赎回...没想到他宁可当掉,也要与我划清界限。”
冯鹤汀眨了眨眼:“可那玉佩不是好好在你手里吗?”
“是我误会他了。但他想与我撇清关系...却是真的。”
冯鹤汀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冯豫章,有时候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哥,虽然你确实不是我哥。”
冯豫章苦笑着摇头:“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斗嘴。”
“谁跟你斗嘴了?”冯鹤汀叉着腰,“就凭八百两银子,你就断定他要跟你撇清关系?”
“你的意思是...”
“他若真想撇清,该问你要多少?”冯鹤汀掰着手指算,“那三年受的罪,一万两都不够赔吧?真要撇清关系,会傻站在门口等你一天一夜?”她越说越气,“你当初那么对他,他要是真想撇清,还会给你钱?”
冯豫章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是说...”
“有些人啊,”冯鹤汀故意拖长声调,“在乎一个人就爱花对方的钱,觉得不分彼此才是在乎。可有些人呢,在乎一个人偏偏不爱花对方的钱,觉得不占便宜才是真心。”
“所以他...是在乎我的?”冯豫章声音都轻颤起来。
冯鹤汀这次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是啊,他可太不在乎了——不在乎到被你折磨三年,不在乎到中津王的计为你赴死,不在乎到身败名裂还惦记着让我把他葬在瓯越山...”
冯豫章眼中漾开笑意,轻声道:“是,是我糊涂。”
冯鹤汀得意地扬起下巴:“要不是本姑娘点醒你,你还不知要钻多久牛角尖呢!”她伸出纤纤玉指,“作为报答,再给我买几包藕糖不过分吧?”
冯豫章屈指在她额间轻轻一弹:“还吃?当心胖得云销不要你。”
“冯豫章!”冯鹤汀捂着额头跳脚,“你少挑拨离间!我和云哥哥情比金坚!”她眼珠一转,掰着手指数道,“等我们成亲时,我要二十箱上好的蜀锦做嫁妆!”
“哟哟,口气倒不小。”
“怎么?横竖我就你这么一个兄长。若不给,我就日日去闹孟公子,闹到你应了为止!”
冯豫章无奈地摇头,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冯鹤汀手里:“拿去,自己买糖吃去。”说着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走快走,别在这儿吵着时序休息。”
冯鹤汀攥着银子蹦蹦跳跳地走了,房门轻轻关上。
屋内顿时只剩下孟时序均匀的呼吸声。冯豫章在床沿坐下,捧起他微凉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指腹摩挲着那纤细的手腕。他俯下身,在孟时序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照在孟时序的脸上。孟时序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冯豫章立即凑近床前,轻声问道:“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他伸手探了探孟时序的额头,松了口气:“烧退了。”转头朝门外唤道:“青霜,把灶上温着的粥端来。”又回头柔声说:“鹤汀说你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我喂你喝些粥可好?”
孟时序没有作声,只是顺从地任由冯豫章扶他坐起。青霜端着粥进来,冯豫章接过粥碗,放在唇边轻轻吹凉,这才递到孟时序嘴边。一勺接一勺,直到碗底见空,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那个...”孟时序终于开口,“你若还是生气...那八百两...”
“没有!”冯豫章急忙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轻了下来,“我没有生气...是我不好。”他看了眼孟时序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害你病成这样...”
冯豫章握住孟时序的手,突然笑了:“那八百两,我收下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孟时序抬眼看他:“什么条件?”
冯豫章紧了紧握着的手:“以后若有误会,定要立刻同我说。我不想再因我的鲁莽,害的你生病。”
孟时序指尖微颤,垂下眼帘:“其实...那玉佩并非我娘...”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豫章!快出来!我亲自来给你送消息了!”
冯豫章眉头一皱,还未应答,谢飞临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冯豫章抬头问道。
谢飞临咧嘴一笑:“自然是给你送滨王的消息。”
“这么快?”冯豫章难掩惊讶。
“你说巧不巧,”谢飞临拍了拍身上灰尘,“滨王眼下就在雄州,不然我哪能这么快查到消息?”
冯豫章挑眉:“平日不都是流丹送信,今日怎劳阁主大驾?”
谢飞临拍了拍冯豫章的肩膀:“咱们这交情,重要消息当然得我亲自跑一趟。”
“稀奇,”冯豫章似笑非笑,“堂堂遥临阁主素来足不出户,今日竟为一个滨王破例?莫不是...”
“你少胡说八道!”谢飞临耳根一红,“与流丹没有关系!”
冯豫章笑意更深:“我提流丹了么?你心虚什么?”
谢飞临被他笑得恼羞成怒:“还不是你说什么我要娶流丹!如今我见她都不自在,差事都不敢派给她!刚查到滨王下落,我连吩咐人都没敢叫流丹,自己就赶来了!本阁主亲自送信,你还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