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仙草人人都想要》淡墨水桥调

21、误伤

　　晨光熹微，林间的鸟鸣将云知微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一件外袍，而原本睡在身边的小男孩正蹲在将熄的火堆旁，笨拙地添着细柴。

　　见她醒来，小白立刻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姐姐早安，我在试着生火……”

　　他话音未落，几粒火星溅到手背上，烫得他轻嘶一声，却还是坚持着把柴枝架好。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让云知微心里一软。

　　“我来吧。”她接过柴枝，发现这孩子竟已把水囊灌满，连行李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岩石上。这般超越年龄的懂事让她不禁感叹这样的小孩到底是谁家教出来的，给她省了不少心。

　　简单收拾过后，两人沿着大路向枫岳城方向继续前进。秋高气爽，原本应是安宁的旅途，却隐隐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氛。

　　越靠近枫岳城，路上遇到的行人似乎越多，而且其中夹杂着不少身穿统一服饰、神色匆匆的修士。他们大多佩剑持符，身上带着肃杀之气，方向明确地赶往枫岳城。甚至有几队骑着异兽、气息彪悍的修士队伍，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卷起阵阵尘土。

　　“奇怪，怎么这么多修士？”云知微牵着小白的手，避让到路边，看着又一队人马远去，心中疑窦丛生。这不像寻常的往来，倒像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或者应对什么突发事件。

　　她侧耳倾听路上其他行商的议论。

　　“听说了吗？昨天下午，枫岳城东边百里外的黑风峪，出了大事！”

　　“可不是嘛！据说天都快被打裂了！一股妖风卷过来，山都塌了半边！”

　　“城主府连夜发布征召令，召集周边所有修士前往枫岳城集结，怕是来了不得了的大妖！现在城外都在紧急布防呢！”

　　“大妖？黑风峪？”云知微心中凛然。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前方显然变得更加危险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小白的手。

　　小白紧紧牵着她的手，琥珀色的眼睛扫过那些行色匆匆的修士，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冷意。他轻轻晃了晃云知微的手，小声说：“姐姐，那些人……看起来好凶。我们一定要去那个城吗？”

　　云知微低头看他，以为他是被这阵仗给吓到了。稍微缓了声音安抚道：“别怕，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她望向枫岳城的方向，目光微凝，“看样子，是城外出现了很厉害的妖怪，所以他们才要严加防备。”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城防加强，意味着更安全，也意味着盘查会更严格。但无论如何，枫岳城依然是附近唯一能妥善安置小白的地方。我自己前路未卜，危机四伏，实在不能带着一个孩子冒险。到了城里，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联系上官府，将他安顿好。

　　“不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丝心有余悸的沉重，低声对小白说，“妖怪确实很可怕。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黑影一样的妖怪，悄无声息地出现，差点就……”她没有细说过程，但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抿紧的唇，足以说明当时的惊险。

　　小白听着她的话，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细微颤抖，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杀意——

　　那帮废物！

　　他心中戾气翻涌。

　　明明再三嘱咐，绝不可伤她分毫，竟还是让她受此惊吓！连气息都收敛不好，让她察觉，惊扰至此……看来是平日太过宽纵了！

　　这怒火不仅针对那办事不力、竟敢惊吓到她的影卫，更如同实质般刺向那个在城外制造骚动、间接导致她此刻不安的岚千羽。

　　还有那只不知死活的扁毛畜生！在此地兴风作浪，引得人心惶惶，让她也跟着担惊受怕……真是，罪该万死！

　　但他脸上立刻浮现出符合年龄的、混合着惊讶与后怕的神情，小手更紧地抓住云知微，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真切的担忧：“黑影妖怪？它……它伤害姐姐了吗？姐姐没事吧？它要是敢伤害姐姐，我……我……” 他像是想说什么狠话，却又因为“年幼”和“害怕”而说不下去，只是急得眼圈都红了，将一种孩童式的愤怒与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

　　云知微看着他这副模样，笑了笑“之前的事情了，不过我也没受伤，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小白乖巧地点点头，将脸埋在她袖间蹭了蹭，掩去了眼底翻涌的冰冷杀机。

　　过去了？不，胆敢惊扰你的，永远不算过去。那只影卫……待回到妖界，定要将其投入万渊毒窟，让它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借着初升的月光，云知微已经能隐约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枫岳城巍峨轮廓的剪影，以及城墙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按照这个速度，明天中午前应该就能抵达。

　　她松了口气，带着小白在路旁一片茂密的树林边缘找了处相对隐蔽的空地，准备在此过夜。她刚拿出干粮，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幽昙冷香与阴寒毒息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网，骤然笼罩了这片区域！

　　云知微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月光下，一道靛蓝色的身影优雅而缓慢地自林间暗影中步出。岚千羽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俊美模样，宝石般的蓝眸在夜色中流转着妖异的光泽，他目光灼灼地锁定在云知微身上，语气带着点找到遗失珍宝般的得意，又有点不易察觉的抱怨：
　　“可算找到你了，小点心，你倒是挺能跑。”

　　“你想做什么？”见来者是岚千羽，云知微全身戒备，声音冰冷。

　　岚千羽看着她这副戒备疏离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这穷乡僻壤，有什么好待的？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云知微眼神冰冷，“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跟你走？”

　　见云知微如此戒备，他刻意放缓了语调：“跟我回妖界。那里比这破烂人界舒服多了。”他想到苏池月，忍不住开始拉踩，语气带着明显的竞争意味，“那只臭狐狸能给你的，我岚千羽一样能给，而且只会更好。他那忘忧居除了几棵桃树还有什么？我的领地里奇珍异宝无数，随便一件都比他那破地方强上百倍。”

　　云知微听得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人不仅强势，脑子似乎也不太正常。她断然拒绝：“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跟你去任何地方。”

　　岚千羽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了一下，蓝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他耐着性子，试图换个方式：“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留在人界太危险，跟我走是最安全的选择。”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为你好”的话了。

　　“我的安全，不劳阁下费心。”云知微丝毫不为所动，一只手拉着小白慢慢后退。

　　见她还是要走，岚千羽那点不多的耐心终于告罄。他身形一晃，便欲上前拉住她。

　　“不许你碰姐姐！”被云知微护在身后的小白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冲了出来，张开小小的手臂，像只护崽的幼兽般挡在云知微身前，对着岚千羽怒目而视。

　　岚千羽的视线这才落到这个碍眼的银发小崽子身上，之前光顾着云知微，完全忽略了这个微不足道的气息。被一个人类幼崽如此挑衅，他心头火起，蓝眸中戾气一闪，想也没想便屈指一弹，一道带着麻痹效果的深蓝流光如同毒蛇般射向小白的膝盖！

　　“小白！”

　　云知微惊骇之下，反应极快，一把将小白用力拽回自己身后，同时侧身去挡——

　　然而岚千羽含怒出手，虽在最后关头辨认出是她而强行扭转了妖力方向，那缕带着毒性的流光依旧擦着她的手臂外侧掠过！

　　“嘶——”云知微痛吸一口冷气，手臂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衣袖被划破，雪白的肌肤上瞬间出现一道细长的红痕，隐隐有发黑的趋势。

　　“姐姐！”小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紧紧抱住她的腰，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在他埋首的瞬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已化为一片冰冷的金色竖瞳，里面翻涌着足以毁灭天地的暴戾杀意！

　　他竟敢伤她！

　　他竟然真的让她受伤了！

　　岚千羽……本座定要将你剥皮拆骨，羽毛一根根拔下来碾碎！

　　岚千羽也彻底愣住了，他看着云知微手臂上那道刺眼的红痕，和她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要伤她，刚才只是……只是被那小崽子气昏了头。

　　“我……”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查看她的伤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

　　“滚开！”云知微猛地抬头，黑眸中像是凝结了万载寒冰，那眼神中的厌恶与排斥如同实质的利刃，狠狠刺向岚千羽。她不再多言，紧紧抱着怀里瑟瑟发抖，实则是愤怒到颤抖的小白，转身就要投入更深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