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隔绝（ABO）》周满月

20、020 星河之下

　　四十分钟后，在同一片星空下，艾莉西亚·诺瓦和顾远矣相对而坐，手中各执着一只红酒杯。

　　“用陨石坑底葡萄园第一批冰葡萄酿的，我想殿下会喜欢这个味道。”

　　公主的目光从酒液上挪开，看向顾远矣。

　　“顾先生的喜好，永远这么优雅。”

　　“了解合作伙伴的品味，是合作的基础。”顾远矣微笑，“尤其是……当这位合作伙伴刚刚给我弟弟上了一堂生动的谈判课。”

　　公主侧过头，星光在她瞳孔中折射出微妙的光晕。

　　“课？”她重复这个词，“我以为那只是一次私人谈话。我欣赏温博士的才华，也好奇……他在联邦这个精密体系里的位置。”

　　顾远矣抿了一口酒，让酒液在舌尖停留片刻。

　　“您给了他一个新的坐标系。对一个长期在单一评价体系中工作的人来说，新的坐标系意味着新的测量标准，也意味着对原有标准的质疑。”

　　公主抿了一口酒，深琥珀色的酒液在她唇边留下极淡的光泽：“我只是给了他不同的观察角度。至于他会从这个角度看见什么，那是他的自由。”

　　“自由。”顾远矣重复这个词，“殿下，您知道温博士现在最大的自由困境是什么吗？他在用分析稀晶能量衰减的数学模型，评估不同政治环境对长期研究项目的影响。”

　　他在撒谎，但毫无破绽。

　　“这个模型的参数集里，诺瓦的权重正在上升。”

　　公主握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

　　“那么，顾先生今晚邀我来看这片星空，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干扰联邦重要科学家的研究规划？”

　　“恰恰相反。”

　　顾远矣微笑：

　　“我是来感谢您的，感谢您，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

　　“哦？”

　　“您宴会上那场求婚，虽然手法戏剧化，但逻辑很清晰。您要的不是长空这个人，是他作为顾家继承人和联邦准将双重身份带来的杠杆效应。您想撬动的，是联邦对摩卡核心技术的封锁。”

　　公主坦然点头：“继续。”

　　“但杠杆需要支点。您的支点，是温博士对纯粹科研环境，和科技理想主义执着。您在下午茶时精准地测试了这个支点的韧性。”

　　“所以？”

　　“所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他抬头看向公主，星光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反射出冰冷的光点。

　　“我帮您在顾家内部推动这场联姻，让它从外交表演，变成具有政治与法律效力的现实。”

　　“条件？”她问。

　　“第一，诺瓦放弃索取摩卡核心技术路径，改为接受成品技术输出，并签署二十年排他性军事合作协议。顾家获得诺瓦星区未来二十年的全部国防升级订单。”

　　“第二，联姻后，顾长空必须以诺瓦亲王身份常驻诺瓦星区。这意味着他将脱离联邦现役序列，也不再参与顾家核心决策。”

　　公主轻笑，深琥珀色的眼睛直视顾远矣。

　　“你要把他调离权力中心。”她说，“一个象征性的亲王，一条离开核心圈的单行道。”

　　顾远矣微笑。

　　“对您而言，这难道不是最理想的结果吗？您得到了一位象征意义重大的亲王，而他真正的价值，军事才能、对联邦体系的了解、在军中的影响力，将全部为您所用。同时，他在顾家内部再也无法形成不必要的权力重心。”

　　公主凝视着他。星光在两人之间流淌，像一条冰冷的河。

　　“第三点，才是真正的核心，对吗？”

　　顾远矣的笑容加深。

　　“殿下明智。”

　　他说：“第三，这场联姻，将彻底解决温时与博士在联邦面临的最大职业困境，他那些过于耀眼的成果所引发的制衡与争抢。

　　“一旦顾长空成为诺瓦亲王，温时与博士作为摩卡项目首席专家，将自然获得在诺瓦设立联合实验室的充分理由。他可以脱离联邦繁琐的审查和资源争夺，在诺瓦获得最高级别的科研支持。而顾家……

　　“则能通过这场联姻，确保温博士的才华继续为摩卡项目服务，同时避免他在联邦内部斗争中消耗精力，或者，更糟，被其他势力挖走。”

　　公主沉默良久。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明亮而锋利。

　　“顾先生，您这是要借我的手，完成三件事。一是将一位可能威胁您地位的弟弟‘荣耀外放’；二是为顾家锁定诺瓦的长期利益；三是，为那位珍贵的科学家，创造一个更‘高效’的研究环境。”

　　顾远矣优雅颔首。

　　“互相成就，各取所需。”他说，“您得到了与顾家和联邦最深度的绑定，通过婚姻，这比任何条约都牢固。您还得到了一个能心无旁骛、全力推动技术突破的天才科学家。

　　“而我，为顾家确保了核心技术的持续主导权，优化了家族内部的权力结构，还让温时与博士这样的战略资产，找到了一个能最大化其价值、且完全在顾家影响范围内的归宿。”

　　公主沉吟了片刻：“如果顾长空拒绝呢？”

　　顾远矣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会接受。因为您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这场婚姻能确保摩卡项目在诺瓦获得最优先的资源支持，能加速技术迭代，能拯救更多前线士兵的生命。

　　“这是军人最大的荣耀，也是，顾家会议的安排。”

　　公主牵起唇角，深琥珀色的眼睛直视顾远矣，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正理解这个游戏。

　　“最后一问，顾先生。您如此精心布置，甚至重新安排您弟弟的人生轨迹……真的只是为了这些‘理性’的理由？”

　　顾远矣迎上她的目光。

　　星光下，他的笑容完美得像一副雕刻了千年的面具。

　　“在顾家，家族的延续与强大就是最高的理性。何况，这怎么能叫重新安排呢？我给了他一个王国，一位女王，和一条让毕生所学能在最需要的地方发光的人生。”

　　他举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星光下荡漾。

　　“对一个军人而言，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归宿吗？”

　　露台陷入漫长的寂静。

　　银河在头顶无声旋转，亿万星辰沿着既定的轨道旋转，脚下的光河寂静流淌，有微风拂过指尖。

　　公主最终举起酒杯。

　　“为了清晰的星轨。”她说。

　　顾远矣与她轻轻碰杯。

　　“为了，各得其所。”

　　两人饮尽杯中酒。

　　琥珀色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诺瓦冰葡萄特有的凛冽与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