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の橙子汽水糖》阿_浩

5、他？

　　这算什么？

　　朋友？

　　同学？

　　呈风的词典里，这些词汇都有清晰的界定。朋友是一起讨论课题的伙伴，同学是课堂上偶尔借笔记的邻座。没有哪个定义，包含“去对方家里吃饭”和“见对方妈妈”这种项目。

　　这超纲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下眼，盯着碗里最后半个馄饨，仿佛在研究它的褶皱有多少种排列组合。

　　“不去。”

　　两个字，干脆，利落，是他惯用的社交防火墙。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那股因馄饨而升腾起的暖意，迅速冷却、消散。

　　阿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挂上。他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语气却轻松得过分，“哎呀，就是吃顿饭，我妈手艺超好的。你别紧张嘛。”

　　他居然说“别紧张”。

　　呈风的脊背绷得更直了。他最讨厌被人看穿。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精心搭建的堡垒，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后门，还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评价一句“你这墙砌得不错，就是有点歪”。

　　他没说话，用勺子把那半个馄饨捞起来，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而且，”阿伟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狡黠，“你怎么知道我妈做的糖醋排骨，不是你爱吃的那种，酸甜口，多加冰糖少放醋的？”

　　呈风的咀嚼动作停了。

　　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伟。

　　阿伟怎么会知道？

　　这个细节，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是他母亲唯一会做的、也是唯一能让他毫无保留接受的“家常菜”。在他那个一切以规矩和标准为先的家庭里，这份精准的、恰到好处的甜，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放纵。

　　阿伟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却不再是刚才那种傻乎乎的期待。里面有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了然，一种“我懂你”的温柔。

　　呈风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迅速移开视线，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打包盒。动作快而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狼狈。

　　“我吃完了。”他宣布，声音比平时更冷硬。

　　“哦。”阿伟应了一声，没再纠缠那个话题。他乖乖地把自己的碗也推过去，看着呈风把垃圾精准地投进墙角的垃圾桶。

　　病房里只剩下塑料袋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我要回去了。”呈风拿起外套，不想再多待一秒。这个空间因为阿伟的几句话，变得拥挤又燥热。

　　“嗯。”阿伟点点头，靠回床头，输液管轻轻晃荡。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因为退烧而显得苍白。

　　呈风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

　　“阿橙。”

　　阿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轻，没有了之前的活力。

　　呈风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今天……真的谢谢你。”阿伟说，“要不是你，我估计得在教室里烧成傻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病后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弱。这比他任何一句玩笑话都让呈风难以招架。

　　呈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不用”，或者“你活该”。

　　可最终，他只是拉开门，用近乎耳语的音量丢下一句：“……记得换药。”

　　然后，他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凌晨四点的医院走廊，比来时更冷。呈风快步走着，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凌乱。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阿伟的邀请，阿伟的眼神，还有那句直击他软肋的“糖醋排骨”。

　　他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像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黑客，无视他设置的所有防火墙和密码，肆意闯入他严防死守的内核系统，还到处乱逛，留下一个个无法删除的印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呈风掏出来，是阿伟发来的消息。

　　“周末不来也没关系，排骨我让我妈给你留着，周一带给你。记得要加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