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缘》葫芦人参精

15、意外重启

　　 杭希恢复法力是在一个雷雨天。

　　那是个寻常的周四午后，她正伏在工作台上修改“镜湖”系列的第七件样衣——一条渐变蓝的丝绒长裙，裙摆处需要手工缝上九百九十九颗微型珍珠，模拟镜湖波光。

　　窗外乌云压得很低，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达娃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不大，是某个美食纪录片。林朔上午来过，留下新收集的苏州缂丝样本就走了，说下午有杂志拍摄。

　　一切都平静得不像话。

　　直到第一道闪电劈下来。

　　不是劈向别处，是直直劈向东城天下十三楼的阳台——更准确地说，是劈向杭希工作台边那个不起眼的陶罐。

　　那是伏泽一个月前留下的，说是“暂时寄存”，里面装的是昆仑镜湖的一捧湖水。老道士交代过：“放在阴凉处，别打开，别碰，就当不存在。”

　　杭希照做了，把陶罐放在工作台角落，用一块靛蓝染的布盖着，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但闪电选中了它。

　　刺目的白光贯穿落地窗的瞬间，陶罐炸了。

　　不是物理性的爆炸，是能量层面的迸发——罐中那捧镜湖水在雷击的催化下汽化成雾，蓝色的、带着细碎星光的雾气瞬间弥漫整个工作室。

　　杭希下意识闭眼，但雾气已经顺着她的呼吸、毛孔、甚至魂魄的缝隙钻了进去。

　　冰凉。然后是灼热。最后是一种奇异的、仿佛骨骼重组般的刺痛。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工作台上，指节发白。

　　“姐姐！”达娃冲进来，看到满室蓝雾时脸色大变，“别呼吸！那是——”

　　话没说完，杭希抬起头。

　　达娃愣住了。

　　杭希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和茫然的杏眼——此刻变成了纯粹的金色。不是美瞳，是瞳孔深处自然泛出的、仿佛熔金流淌的光泽。

　　更诡异的是，她的眉心浮现出一个淡青色的印记，形状像一朵半开的莲花，但比达娃眉心的那朵更复杂，花瓣边缘有细密的符文流动。

　　“天目……开了？”达娃喃喃。

　　杭希没回答。她正经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像沉睡了很久的身体突然苏醒，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缕魂魄都在发出嗡鸣。失落的记忆没有回来，但另一种东西回来了——

　　法力。

　　不是慢慢恢复，是井喷。三百年的修行，七世的积累，在镜湖水的催化下瞬间冲破了替死咒的封印。

　　她能“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天目。她看见达娃眉心那朵双生莲的每一道纹路，看见客厅电视机里流动的电磁波，看见楼下小区里每个人身上的“气”——健康的粉白，生病的灰黑，愤怒的暗红，喜悦的金黄。

　　她甚至能看见更远的地方：西湖水面下沉睡的龙脉，城市地底交错的地气网络，还有……昆仑方向，镜湖上空那道还未完全消散的“门”的虚影。

　　“姐姐？”达娃小心翼翼地靠近，“你还好吗？”

　　杭希眨了眨眼，金色光芒渐渐收敛，但眉心印记还在。她撑起身子，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纹路里流动着淡青色的光，那是伏泽门独有的“青木灵气”。

　　“我……”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可以画符了。”

　　不是“想画”，是“可以画”。身体记得那些复杂的手势、呼吸节奏、灵力运转路径，就像骑自行车，一旦学会就永远不会真正忘记。

　　达娃又惊又喜：“真的？我拿朱砂和黄纸来！”

　　“等等。”杭希叫住她，转头看向窗外。

　　第二道闪电正在云层中酝酿。这一次，她用天目看得清楚——那不是自然雷电，是某种“引雷术”的痕迹。有人在用雷法试探，或者说，在寻找什么。

　　“有人来了。”她说，“不是客人。”

　　话音落，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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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是个陌生女人。

　　三十出头，短发，穿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手里提着个银色金属箱。她站在门外，对开门的达娃微微欠身：“请问，杭希老师在吗？”

　　声音平静，但杭希在天目视角下，看见这女人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流动的银光——是“护身结界”，而且是相当高阶的那种。

　　“我是。”杭希走到门口，“您是哪位？”

　　女人从西装内袋掏出证件，不是警察证，不是工作证，是一个纯黑色的皮质封套，翻开后里面是一枚银质徽章——交错的三枚铜钱，中央一朵莲花。

　　“国家安全总局特殊事务处理司，第七处。”女人说，“我叫苏槿。伏泽道长应该提过我们。”

　　杭希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师父确实提过：官方有个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的部门，代号“七处”，成员都是各门各派的修行者，或者有特殊能力的人。

　　“提过。”她点头，“请进。”

　　苏槿进屋，目光快速扫过客厅——在电视、沙发、绿植上停留的时间都很短，但在那个炸裂的陶罐碎片上多停了两秒。

　　“镜湖水催化？”她问得直接。

　　“是。”杭希也不隐瞒，“雷击引发的。”

　　“不是意外雷击。”苏槿打开银色金属箱，里面不是武器，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屏幕正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波形，“半小时前，我们监测到杭州上空出现异常雷暴云，能量源指向东城天下小区。同时，昆仑镜湖的‘门’出现了十七秒的异常波动。”

　　她把屏幕转向杭希：“这两件事是关联的。有人用雷法强行激发镜湖水残留的能量，目的是唤醒你的法力——或者说，试探你的恢复程度。”

　　杭希看着那些波形图：“谁？”

　　“不知道。”苏槿合上箱子，“但七处判断，对方的目的不是伤害你，是‘验证’。验证你是否还有价值，是否还能被利用。”

　　很冷的用词，但杭希听懂了。

　　她的法力恢复，意味着七世修行的力量回归，也意味着……她又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资源”。

　　“苏小姐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当然。”苏槿重新坐直，“七处想请你协助处理一个案件。作为交换，我们会提供保护，避免你再次被不明势力盯上。”

　　“什么案件？”

　　苏槿从手机里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推给杭希。

　　文件第一页是张照片：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岁左右，穿着某大学的校服，笑容灿烂。但女孩的眉心，有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印记——和江澈身上的“愧印”很像，但更复杂。

　　“她叫周媛，浙大历史系大三学生。”苏槿说，“三个月前，她在一次古玩市场淘宝时，买下了一枚玉佩。从那之后，她开始做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是某个古国的公主。最近一周，她的行为出现异常——会在深夜无意识游荡，会说古代语言，甚至会……凭空让物品悬浮。”

　　杭希盯着照片上的黑色印记：“这是‘魂印’，有前世记忆在强行苏醒。但那枚玉佩……”

　　“在这里。”苏槿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透明证物袋。

　　袋子里是一枚羊脂白玉佩，莲花形状，背面刻着极小的篆字。杭希接过证物袋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

　　这玉佩的形制、纹路、甚至那种温润的触感，都和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印象重合。

　　更重要的是，玉佩深处封印着一缕极其微弱的、熟悉的魂息。

　　是阿彦的。

　　那个三百年前的书生，现在的镜湖湖灵，他的一部分魂魄碎片，竟然附在这枚玉佩上。

　　“这玉佩哪来的？”杭希声音发紧。

　　“周媛说，卖家是个穿青衫的年轻男人，很俊秀，但脸色苍白，像生病了。”苏槿看着她，“杭老师，你认识这个人？”

　　杭希沉默了很久。

　　“认识。”最后她说，“但他不应该出现在杭州，更不应该卖玉佩给普通人。除非……”

　　除非镜湖出事了。

　　除非阿彦遇到了什么，不得不分割魂魄，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这个案子我接了。”杭希放下证物袋，“但我要先去趟昆仑。”

　　“可以。”苏槿点头，“七处会安排专机，两小时后起飞。另外——”她看向达娃，“这位小姐如果愿意，也可以作为顾问同行。七处有正规的顾问聘用程序，有津贴，有保险。”

　　达娃眨眨眼：“我也有份？”

　　“伏泽道长推荐了你。”苏槿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说，三百年的阅历，不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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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时后，萧山机场。

　　还是那架私人飞机，但这次登机的不止杭希和达娃。

　　陆景深、江澈、林朔都来了——不是巧合，是苏槿通知的。用她的话说：“七处调查过你们的关系网。这三位先生与杭老师羁绊很深，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成为助力，也可能成为弱点。与其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不如纳入保护范围。”

　　于是出现了现在的场面：

　　机舱里，苏槿在向四人简要介绍七处的架构和规矩；陆景深在翻看案件资料，眉头紧锁；江澈盯着那枚玉佩的照片，眼神复杂；林朔最安静，坐在杭希旁边，偶尔看看她眉心的印记。

　　“所以，”陆景深合上资料，“我们现在算是……编外特工？”

　　“临时顾问。”苏槿纠正，“案件结束后，合作关系自动终止。当然，如果表现良好，可以申请转正——七处待遇不错，五险一金齐全，还有灵力补贴。”

　　很官方的说法，但杭希听出了里面的诚意。

　　“苏小姐，”她问，“七处像这样的案子多吗？”

　　“不多，但也不少。”苏槿看向舷窗外的云层，“前世记忆苏醒、古物附灵、地脉异常、秘境开启……平均每个月两三起。大部分能低调处理，但有些会闹大，就需要更多人手。”

　　她顿了顿：“伏泽道长是七处的创始人之一，但他年纪大了，需要接班人。他推荐了你。”

　　杭希愣住：“我？”

　　“他说，你经历过七世轮回，魂魄强度远超常人，对前世今生、因果业力的理解也比一般人深刻。”苏槿说得直接，“更重要的是，你懂得‘平衡’——不会一味除魔卫道，也不会放任不管。这种分寸感，在七处的工作里很重要。”

　　很重的担子，但杭希没有立刻拒绝。

　　她看着手中那枚玉佩的复制品——苏槿把真品留在了七处实验室，但给了她一个高精度的3D打印模型。指尖抚过莲花纹路时，她能感觉到阿彦那缕残魂的波动：

　　焦虑。警告。还有一丝……歉意。

　　“到了昆仑，我要先去镜湖。”她说。

　　“可以。”苏槿点头，“但七处的人会陪同。这是规定——涉及秘境和特殊存在，必须有两人以上同行。”

　　飞机在云层中平稳飞行。

　　杭希闭目养神，但实际上在检视自己恢复的法力。青木灵气在经脉中流转，虽然不如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但已经足够画符、布阵、开天眼。更重要的是，她对“气”的感知敏锐了许多。

　　她能感觉到，陆景深身上有淡淡的金色气运——那是顶流明星的“星辉”，但也混杂着一丝前世的“玉色魂光”。江澈的气是深沉的青灰色，像古玉，厚重但压抑。林朔最特别——他周身的气是纯净的白色，但在白色深处，有一点极细微的、七彩的光点，像被封印的彩虹。

　　那是欲主清洗记忆时留下的“空印”。本意是抹除一切，但操作时出了偏差，反而把他魂魄中某些特质压缩封印了。

　　如果解开，会怎样？

　　杭希不知道，但她有种直觉：林朔的“空白”，或许会成为关键。

　　“杭希。”林朔忽然轻声叫她。

　　“嗯？”

　　“如果这次很危险，”他问，“你会让我们先走吗？”

　　杭希睁开眼，看着他干净的眼睛。

　　“不会。”她说得很认真，“我会和你们并肩作战。但你们要答应我——如果我说‘退’，不要犹豫，立刻退。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活着最重要。”

　　林朔笑了：“好。”

　　很简单的对话，但机舱里的气氛轻松了一些。

　　陆景深凑过来：“杭希，你现在能画什么符？像电影里那样，咻咻咻的那种？”

　　杭希被他逗笑了：“能画平安符、清心符、破障符。攻击性的……暂时还不行，法力不够。”

　　“那也够厉害了。”陆景深眼睛发亮，“能不能给我画个平安符？我下部戏有打斗场面，导演说要来真的。”

　　“回去给你画。”杭希答应。

　　江澈一直没说话，此时忽然开口：“杭希，你眉心的印记……会一直这样吗？”

　　杭希摸了摸额头：“伏泽师父说，天目一旦开启就不会闭合，但印记会随着法力控制熟练而隐藏。现在我还不太会控制。”

　　“很好看。”江澈说，“像……神女。”

　　他说得很轻，但杭希听到了。

　　她看向他，想说什么，但飞机开始下降。

　　舷窗外，昆仑山脉的雪峰在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光。

　　镜湖到了。

　　而新的故事，也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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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预告：镜湖异变，阿彦的警告，周媛身上的魂印真相，以及——七处第一次团队任务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