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谋：厨娘掌膳心》知乐球球

2、雪夜惊鸿棍下救

　　“有贼？”这个念头立刻冒了出来。除夕夜，各家各户忙着过节，都放松了警惕，正是梁上君子活动的好时候。难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摸准了酒楼打烊，翻墙进来想顺点东西？
　　想到这里，苏婉莹非但没害怕，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反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她可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打小，她爹苏百味除了教她厨艺，更是请了位武术教师，盯着她每天勤练武艺，说是女孩子学学武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在危险来临时防身，保护好自己。这么多年下来，等闲三五个壮汉，还真近不了她的身。
　　苏婉莹往左右看了看，顺手就抄起了门后那根用来捅灶膛的、鸡蛋粗细的烧火棍。棍子入手沉甸甸的，让她心里莫名踏实了几分。
　　“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竟敢跑到姑奶奶的地盘上来撒野，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苏婉莹心里嘀咕着，嘴角甚至勾起一抹顽劣的弧度。她足尖点地，屏住呼吸，如同灵巧的猫儿，贴着墙根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通往后院的小门摸去。
　　轻轻推开虚掩的小门，后院的情景映入眼帘。后院不大，院子里积着一层白雪，映着微弱的雪光和高处灯笼漫射下来的红光，比屋里亮堂些。但见一个黑影正弓着腰，步履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平日歇息用的小屋方向挪动。
　　“果然是个贼！看样子还想进我屋里翻找？”苏婉莹更确定了。她屏住呼吸，利用院子里堆放的柴垛和杂物做掩护，身子伏低，几乎融进阴影里，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那黑影的背后。
　　那黑影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还在艰难地往前挪。
　　苏婉莹瞅准时机，胸腔里深吸一口冰冷的寒气，脚下在积雪中猛地一蹬，身子前冲，同时抡圆了手中的烧火棍，朝着那黑影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嘴里还压着嗓子低喝一声：
　　“小贼，吃我一棍！”
　　她这一下，又快又狠，带着点教训歹人的侠气，也带着点少女的顽皮。
　　那黑影果然“听话”，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应声而倒，直接一个翻身，面朝上摔在了雪地里，溅起几点雪沫子。
　　““哼，不堪一击，搞定！”苏婉莹心里有点小得意，提着烧火棍走上前，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催的毛贼。
　　可等她走近了，借着雪光和微弱的灯笼光看清那人的样子时，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继而碎裂。心里那点小得意也“噗”一下，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这……这不是她想象中贼眉鼠眼的模样。
　　躺在雪地里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得像新糊的窗纸，可即便如此，那五官轮廓却像是用最好的刻刀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俊朗得有点不像话。尤其那双即使昏迷也紧紧皱在一起的剑眉，愣是给这张苍白的脸添上了几分山河险峻般的硬气。
　　再看他的穿着，虽然是寻常的玄色锦缎袍子，但料子细腻，做工讲究，在雪光下泛着隐晦的流光，绝非凡品。
　　而且……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他左胸靠近肩窝的地方，竟赫然插着一柄小巧黝黑的飞刀！刀身没入大半，周围的深色衣服被洇湿了一大片，空气中隐隐弥漫开一股甜腥的铁锈气。
　　苏婉莹的心猛地一沉，直往下坠。。
　　“坏了！打错人了！这人根本不是贼，分明是个身受重伤，走投无路，才翻墙进来，可能是想找个地方躲藏或者求救的倒霉蛋！结果，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了人家一棍子……这，这要是把人打死了，可真是造孽了！”
　　她慌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赶紧扔掉手里那根“凶器”，像是扔开一块烧红的炭。忙不迭地蹲下身，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探到那男子的鼻尖下。
　　一丝微弱却温热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拂过她的指尖。
　　“还好还好！还有气！没被我一棍子给打死！”苏婉莹拍拍着胸口，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一阵后怕让她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但紧接着，就是潮水般涌上的愧疚，把她那点侠义心肠冲得七零八落。
　　她这人没啥别的优点，就是心软，热心肠，性子又仗义，看不得别人受苦。眼下这情形，分明是自己害得人家雪上加霜，伤上加伤。
　　“对不住啊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嘴里小声念叨着，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安慰自己，伸手就想先把人扶起来。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面，隔着那堵不高的墙，突然传来几个压得低低的、却透着股子砂纸磨过般的狠厉的男人声音。
　　“我看得真真儿的，那小子就是往这边跑的，准没错！”
　　另一个声音阴恻恻地接话：“他中了老子的飞刀，跑不远！都给我仔细搜搜，墙角旮旯也别放过！”
　　苏婉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追杀他的人！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她瞬间明白了这青年的处境。自己虽然会点功夫，可外面听声音不止一两个人，而且都是心狠手辣、身上背着人命的亡命之徒！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万一他们发现这青年翻进了自家院子，冲进来怎么办？到时候不但这青年性命难保，恐怕连自己和这酒楼都要受牵连。
　　苏婉莹心乱如麻，心里跟揣了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砰砰乱撞，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看着雪地上昏迷不醒的青年，又听听墙外越来越近、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她急得手心冰凉，却沁出了一层细汗。
　　正当她焦灼万分，几乎要硬着头皮准备迎敌的时候，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头儿！快看！这里有血迹！肯定是那小子留下的！”
　　“好！大家顺着血迹追！妈的，绝不能让那小子跑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几句粗鲁短促的咒骂，那些声音竟然渐渐远去了。
　　呼——
　　苏婉莹长长地、悄悄地舒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浑身一阵虚脱，差点软倒在雪地里。她赶紧又深吸了几口冰冷彻骨的空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幸好幸好，是虚惊一场。看来是雪掩盖了痕迹，那些杀手没发现他翻墙进了院子。可是，那引走杀手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苏婉莹心中不由一阵疑惑。虽然有些疑惑，但她知道眼下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才是当务之急。
　　看着雪地里昏迷不醒的男子，她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误会了人家，还差点把人“送走”，这烂摊子，她得收拾！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把人藏起来！
　　她弯下腰，费力地把男子一条沉重的胳膊架到自己纤细的脖子上，想把他拖起来。可这男子看着精瘦，分量却着实不轻，苏婉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脸颊憋得通红，才勉强把他从雪地里拖拽起来。她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在身后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狼狈的拖痕，朝着自己那间休息的小屋挪去。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身上。男子冰冷微弱的呼吸偶尔拂过她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又陌生的气息，跟她平日里闻惯的油烟味截然不同。
　　苏婉莹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家伙，看着挺瘦，怎么死沉死沉的！跟扛了半扇猪肉似的！
　　好不容易，连拖带拽，总算把人弄进了小屋。她也顾不得喘匀气，赶紧回身小心翼翼地把门关紧、插上门栓，仿佛要将外面所有的危险都隔绝开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得像有鼓槌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微弱的烛光在桌上跳跃着，映照着床上那张苍白却异常俊朗的陌生脸庞，也映照着苏婉莹惊魂未定却又充满决心的小脸。
　　除夕夜的烟火气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而一场始料未及的命运漩涡，已经将这个十八岁的厨娘，牢牢卷入了其中。
　　今夜，注定了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