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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打太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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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院墙外拂过,银杏叶簌簌作响,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闭眼的刹那,他周身那股慵懒与书卷气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狱般的沉敛。肩颈线条一寸寸绷紧,呼吸变得绵长而隐忍,仿佛整个人正在与这片寂静对峙。
起势——
他的动作慢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却蕴含着惊人的控制力。云手如揽风,双臂在身前缓缓划出圆融的弧线,掌心似含虚劲,牵引着四周气流的微妙变化;单鞭似断浪,右臂平直前伸,腕部微沉,力道隐含在延展的轨迹里,像海面下暗涌的潮水;白鹤亮翅时,锦袍随动作翻飞,衣袂翩跹,身形若潜蛟游水,在光影间忽隐忽现。
从院外看,这只是寻常老弱的养生太极,连寻常武师都未必多看一眼。可只有萧清晏自己知道,这是他在“借假修真”——用筋膜与骨骼模拟内力运转的路线,维系肌肉的记忆与关节的灵活。真气虽被锁灵散封住,但只要身体机能不退化,他就有朝一日能冲破这道枷锁,把寒毒一举逼出。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讲究——
- 云手的圆转,是在提醒肩胛与腰背的联动,保持气血在封闭经脉外的局部通畅;
- 单鞭的延伸,是在拉伸脊背与腿筋,让筋骨不因久不动用而生锈;
- 白鹤亮翅的平衡,是在训练单足支撑的稳定,让下肢力量不因长期文弱而流失。
这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为了在真气解封那一刻,身体能立刻承接那股足以撼山断江的力量。
他心神沉入动作之中,外界的银杏叶声、远处的脚步声、甚至自己均匀的呼吸,都渐渐模糊。脑海里浮现的,是多年前在北境雪原上练枪的画面——沥泉枪在手,寒风如刀,真气奔涌如江河,枪尖所指,冰岩崩裂。那样的酣畅淋漓,如今只能化作太极的一招一式,在心底反复描摹。
偶尔,他会停顿片刻,闭目凝神,像是在感受体内那缕被囚的真气——它依旧蛰伏在丹田深处,厚重如山,只待闸门开启。锁灵散的毒力与寒毒交织,让他每逢阴雨天便如万蚁噬骨,可他从不显露半分痛楚。淡漠是他的盔甲,理智是他的盾牌,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泄露一丝软弱。
庭院的光影随着太阳西斜缓缓移动,他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像一根沉默的标杆。锦袍上的银线在斜晖里闪烁,仿佛无数细碎的星芒,映照着他眼底深不可测的冷光。
他知道,柳玉容与影七或许正在某处窥视,看他像个废人般打太极,享受那种猫捉老鼠的快感。可他们永远不会懂——这具看似无力的身体里,封存着能颠覆朝堂、横扫千军的底蕴。只要他活着,这底蕴就不会消亡。
练拳的最后一遍收势,他双脚稳稳钉在地面,双臂缓缓收于胸前,气息绵长如一线游丝。汗水在额角凝成细小的水珠,却因锦袍的吸湿性瞬间隐去,不留痕迹。他睁开眼,眸光依旧平静,却在深处闪过一抹锐利——那是属于前朝首辅、镇国大将军的锋芒,即便被囚五年,也未曾磨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