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萧凌霄

11、第十一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会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大门外的响动惊醒了回忆中的我。我随意看了看客厅的大钟，刚好七点半，该是爸爸回来了吧。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往外看，正看到司机为爸爸打开车门。
　　沈秀芳从车门另一侧快速绕过来搀扶爸爸。刚下车的爸爸却无视沈秀芳伸出的双手，绷着脸自顾自地向大门走来。
　　这是怎么了？我心里暗自纳闷，却也不便多问，只含笑迎上前去：“爸爸和阿姨回来了，公司的事情还顺利吗？”
　　“还好。”爸爸看到我，脸色略有缓和：“你吃饭了吗？”
　　“没呢，想跟爸爸一块吃。”
　　“好孩子，我叫桂嫂做你最喜欢吃的菜。桂嫂人呢？”
　　桂嫂笑嘻嘻地从厨房里跑出来：“老爷放心，菜都准备好了，就等老爷回来开饭了。”
　　“好，那就先吃饭吧。对了，贺总的身体怎么样了？”爸爸问我。
　　“已经不碍事了，只是吃饭不规律引起的胃疼。”
　　阿姨轻声说道：“以前就听说这位贺总有拼命三郎的作风，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爸爸冷笑道：“可笑那些不知就里的人，还总说他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是靠家族的力量才造就了他们今日的辉煌。殊不知创业难，守业更难，尤其是家族企业，更是难上加难。其中的艰辛实不足为外人道哉。家族企业亲戚关系盘根错节，能平衡各方利益就已属不易了，还要让企业快步发展，让股东们在这鸡蛋里面挑不出骨头来，没有一定的实力是绝对别想坐稳这把椅子的。”
　　阿姨附和道：“可是这位贺总可不是一般人。自他坐上总经理位置以后，各方力量都被他巧妙地运用到了合适的位置，贺氏内部的矛盾也减轻了很多，贺氏企业的发展也越来越好，大股东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爸爸道：“其实他的能力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李老发现了。那时贺氏的总经理贺维方突然辞职，贺氏为了推荐谁当总经理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贺家每个人都想推举对自己最有利的人选，结果弄得贺氏内部乱成一团，贺家那位有名的铁娘子贺老夫人还因此一病不起，有的小道消息甚至在传贺氏会因此而分家。那时贺振峰才刚进公司没多久，却给他爸提了好几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还没日没夜地协助他爸打通各方关系，最后让他爸以极高的投票率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当时李老就说这个年轻人的表现不俗，能力绝对不可小觑。还真被李老给说中了。”
　　阿姨点头道：“是啊，我也听黄太太说，贺氏每次换总经理，内部斗争都会很激烈。贺振峰出任总经理时，也有很多争议，有人说他年纪太轻，经验不足，还有些人说他就是靠关系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总之他当上总经理以后，有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呢。谁都没想到他会做得那么好。”
　　爸爸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听了爸爸与阿姨的对话，我心里十分难受。想起贺振峰当年拼命工作地情形，想起他胃疼时的苍白面容，不由感到阵阵心疼。他一个人处在那风口浪尖的位子，独自面对同行的竞争和家族挑剔，该是多么地艰辛与孤独。
　　爸爸问我：“可有与贺总说起请客的事？”
　　“说过了，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七点，地点是皇朝大酒店。爸爸觉得怎么样？”
　　“你安排得很好。贺总帮了我们大忙，称得上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明天全家都得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桌上的菜都上齐了，爸爸往楼上看了一眼问：“怎么不见静雅？越大越没规矩了，我回来了也不出来，吃饭了也不下楼，还要人去请吗？”
　　桂嫂道：“二小姐打电话说跟同学在外面吃，要晚一点才回来。”
　　爸爸立刻不不乐意了：“谁同意她在外面吃饭了，街边的东西能吃吗？这几天事多没顾得上她，她也要翻天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应酬？她姐姐难得回来一趟，她也不在家。这都是跟谁学的？”
　　沈秀芳十分尴尬，当着我的面更是下不了台来。
　　我忙笑道：“现在的学生课业都很重，难得放暑假了，就让她好好轻松一下吧，再说静雅也不是天天出去。”
　　沈秀芳也连忙解释道：“是啊，她之前也跟我打过电话的，说是今天有好朋友过生日，大家约好了一块去庆祝的。”
　　爸爸面色稍齐：“这次就算了，不过以后要多注意，女孩子家总往外跑，到底不像话。行了，菜都上齐了，大家开动吧。”

　　吃完饭，爸爸把我叫到他的书房。
　　“静雯，你觉得陈浩这个人怎么样？”爸爸问我。
　　我微微一怔，但立刻就明白了爸爸的意思。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爸爸肯定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整顿公司。估计公司很快就会进行大换血，此时正是爸爸用人之际，爸爸看来是想重用陈浩。
　　我想了想道：“陈浩头脑聪明，反应很快，对事物有独特的见解。不过这只是我对他的印象，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不是太了解他在公司的表现。”
　　爸爸道：“他在公司的表现也很好。我把他扔到基层，让他从底层干起，原以为他会有些怨言，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任何不满，还干得有滋有味的。有不少人在我面前夸他。”
　　“他一直很感激我们家。可是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他晾在一边这么久，您是想磨练他吗？”
　　“磨练他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他表现得太过完美，反而让我有些疑惑。”
　　“爸爸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难道表现得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要说感恩，当年我供他读大学的钱他已经全部还给我了，他又在公司尽心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该还的恩情早已还清。据我所知，有不少人看好他，想高薪挖走他，可他都一一拒绝了。静雯，你不觉得奇怪吗？”
　　“也许他重情吧，或者他恋旧？”
　　“也许吧。”爸爸闭上眼睛露出疲惫状。
　　我轻轻地给他按摩头部：“您也别想得太多了，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一定要注意休息。公司的事请我帮不上忙，不过您的健康可要交给我来料理。对了，我给您配了几副药，一会给您拿过来，您可一定要吃。”
　　“静雯，你就这么不喜欢经商吗？”
　　我微笑道：“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到那些东西就头疼。或许我天生就不是那块经商的料。”
　　爸爸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哼哼说道：“说你不喜欢恐怕是真的，要说你不是那块料我还真不信。这公司是我和你妈妈一手创造的，刚开始只是租了一间小破屋。那时候，年轻，不怕苦，胆子也大，而且你妈总是无条件支持我……一步一步地有了现在的规模。公司是我和你妈的心血，不交给你，我还能交给谁呢？”
　　我轻轻摇头：“爸，您别这么说，公司这是您的心血，您和妈妈还有阿姨都为它付出了很多，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我什么也不懂，您交给我我也管理不好它，您应该把它交给一位有能力的人。”
　　爸爸感慨道：“有能力的人不少，可是一心为咱们家着想的人不多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那位有能力的人成为我们家的人。”
　　我微微一愣，爸爸该不会是想……
　　果然爸爸话锋一转：“静雯，今年也该满28了吧，不小了，是大姑娘了。这些年你在国外，爸爸一直没有问你，你可有中意的对象？”
　　“爸……怎么说到这事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我撒娇道。
　　“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闺女那么优秀，不知道将来谁那么有福气。静雯，你老实告诉爸爸，这些年你在国外可有遇到合适的？”
　　我笑道：“我天天待在实验室，哪有心思想那些。不过爸爸，您难道真的希望我给您找一个洋鬼子女婿？”
　　爸爸轻拍我一下：“你老爹心脏不好，你可别吓我。说实话，之前我还真有点担心，你要是给我带回来一个黄毛姑爷，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哈哈，我就知道爸爸在骨子里还是个很传统的人。”
　　“嗯……贺振峰跟你是同学，那他的年纪应该与你差不多吧？”爸爸问。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爸爸：“是。”
　　“他结婚了吗？”
　　“没有……哦……结……了，不，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与他的婚姻算不算数？我心里有鬼，回答得有些狼狈。
　　好在爸爸并没有深究：“唔，你在国外这么长时间，对他不了解是正常的，就连我们与他同在一个城市，也不是很清楚这些。”
　　爸爸又问：“陈浩好像比你大几个月，是吧，我记得他是正月的生日。”
　　“是。”我紧张地看着爸爸。
　　“唔。”爸爸点了点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看看静雅回来了没？”
　　“好。”我悄悄松了口气。

　　静雅确实已经回来了，正在餐厅向沈秀芳讲述她今晚的见闻。
　　“婷婷的大舅母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叫婷婷别在外面吃。说家里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当是婷婷给佳音过生日，然后就派司机把我们从游乐场送到了婷婷的大舅母家开Party。妈妈，你不知道，婷婷大舅母家的房子好大呢。”
　　沈秀芳含笑问道：“有多大啊？有你柳伯伯家大吗？”
　　静雅显然对柳家没有好感，撇嘴道：“比他们家大多了，我没逛完，应该是柳家的好几倍大呢。”
　　沈秀芳皱眉道：“小孩子不许撒谎。”
　　静雅委屈道：“我真的没有撒谎，他们家的就客厅跟博物馆一样。”
　　我微笑道：“博物馆可真的比柳家大多了。”
　　沈秀芳疑惑道：“难道真有那么大，婷婷的舅母家在哪里啊？”
　　静雅想了想道：“好像是在霞光道。”
　　“霞光道？”我与沈秀芳同时吃了一惊，难道是：“贺家？”
　　静雅点头道：“我记得婷婷好像说过她舅舅姓贺。”
　　我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婷婷的全名，是不是叫张雅婷？”
　　静雅惊喜道：“是啊，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道：“她不是在日本吗？”
　　“嗯，她在日本呆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她说不喜欢那边的环境，就回国了。她是我的好朋友，姐姐你认识她吗？”
　　我苦笑不已，何止是认识啊。我问静雅：“她跟班上的同学相处好吗？”
　　静雅摇头：“不太好，她脾气挺大的，好多同学都受不了。”
　　我皱眉道：“她也对你凶吗？”
　　静雅仰头甜甜一笑：“不会，我们是好姐妹，在班上她跟我的关系是最好的。她说她比我大，是我的好姐姐，所以要好好照顾我。”
　　我低头微笑，这小丫头还真是说话算话呢，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出落成什么样了，应该是越来越标致了吧。
　　沈秀芳问我：“你怎么认识那孩子的，她父母是谁呀？”
　　我犹豫一下，道：“她父母已经过世了。”
　　静雅道：“但是婷婷说她有养父母，还有好多好多的亲戚呢，她都是住在亲戚家里。”
　　沈秀芳不解：“婷婷既然有养父母，为什么不住养父母家里？”
　　静雅道：“好像是她的养母离家出走了，她的养父很伤心，天天拿工作麻痹自己，都没时间陪她。”
　　沈秀芳埋怨道：“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既然收养了这孩子，就该对孩子负责啊，哪能这样对孩子呢。”
　　我尴尬道：“也……也许有……有其他原因。”
　　“再有原因也不该这样啊。”
　　爸爸在书房问道：“是不是静雅回来了？”
　　沈秀芳连忙应了一声，拉着静雅去找爸爸。
　　静雅回头对我说：“姐姐，婷婷知道你回来了，说明天要来家里看姐姐呢。”
　　我不由一怔，这个小妖精，又在打什么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