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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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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剑舞罢了,得了不少喝彩与青睐,不少贵客有意叫他去身边伺候,然则在看清薄春面上简易的面纱时,识相的都不再纠缠。
素帕并蒂枝,枝上梅花开。
自然,楼里聚九州四海游侠修士,可谓藏龙卧虎,难免会有些想与晏氏一较高下的。
柳观主差人将红衣少女带至身旁,他坐在长形矮桌旁,桌上雕飞龙,明珠作眼。他容貌粗狂又带着些许野性的英俊,端着酒杯,睥睨前方。
长桌上摆着精致的菜肴,虽都修习的辟谷之术,来风月上所却总是有些俗人的做法。
柳观主微抬着头,只能望见少女一双眼睛,双眼皮,桃花眸子,却没什么眼神光彩,呆呆地像个任人摆布的玩物。不过也对,雅南阁的可不就是玩物么。
柳观主面露嘲色,与她道,“还不坐下伺候,难道要我伺候你?”
薄春知他是认错人了,无可奈地跪坐在男子身侧。
柳观主一边饮酒一边侧目打量,少女细肤白皮,吹弹可破,眉如远黛,目如花开,额心点朱砂,只是这点朱砂再艳红也衬不起没有灵气的人。
他视线幽暗了些,目光往下,在想窥探少女双目下的容貌时,却被面纱遮挡住。
柳观主点了薄绯不下百次,当然清楚少女的模样,却从未遇到她戴着面纱、欲语还休的娇俏姿态,倒也有趣。
想到这处,他握着酒杯的手一转方向,直接将一杯酒泼在了少女脸上。
薄春不设防,眼睛溅了酒,刺激的触感刺的他闭眼,火辣辣的疼从眼眶、眼珠、眼膜上传来,已经分不清具体是哪一处更疼,只想一头扎进水里将眼洗净。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一身狼狈地跪在原地,没有柳观主的吩咐,他哪儿都不能去。
柳观主皱眉,那张帕子湿了,贴在少女脸上,容颜有些隐约不可见,却是有一股青涩娇俏的美艳。他命仆人再斟了杯酒,望着那双眼紧闭,面上都是酒水的少女。
男人道,“我准你闭眼了吗。”
薄春僵硬地睁开了眼,被酒水刺激的泪水直流,双目红艳艳的,就像是一只被人逼急了的兔子。阿姐定是受了他不少欺负,只是从未告知过自己罢了,以至于他以为柳观主会是个好应付。
柳观主勾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就雅南阁教你的规矩?”
薄春低头,眼中意气藏下,眉眼温顺地道,“谢观主赐酒,绯儿感激不尽。”
“哼,”柳观主傲气一哼,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少年,“你且抬起脸来。”
薄春抿了抿唇,知是躲不过,听话的抬起头,眼睛仍是刺痛如针扎,疼得厉害,目光因疼痛牵引而闪躲着。
“妓子就是妓子,抬眼看着我很难吗?”
薄春强忍住痛,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抬起,看向对面满是戾气的中年男子。
“噗——”
故意盛满杯盏的酒,随着男人手腕无情的翻转,再度泼在了薄春的脸上,特别是双眼,酒水笔直的朝着他双目冲刺过去,如利剑般似要捅碎了眼瞳。
炸裂的疼再难忍耐,薄春抬手捂住眼,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声同脚,因为他知道,如果此刻发出痛呼声,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给阿姐招麻烦。
薄春知自己失了礼数,瞬时伏地叩首,语带惊慌,“柳观主恕罪,绯儿不知错在了哪里,还请观主恕罪。”
“恕罪?”柳观主冷一笑,一手抓住女子的发髻,将人从三四步外直接拖到了自己脚边。
薄春不敢挣扎,头皮发麻的疼。
柳观主看着她面上的面纱便觉碍眼,再一揪住薄春的头发,将人拽到自己眼前,恶狠狠地道,“你以为戴个面纱旁人就不知你是千人枕万人骑的破鞋了吗?”
薄春疼得头皮发麻,被迫扬起了头,小声抽泣,希望柳观主能好好讲话,大发善心放过自己,“绯儿错了,观主勿要动怒。”
“错了?”柳观主冷笑,“当年若不是你们谢家,燕儿就不会死,都是你们害死了燕儿!”
薄春疼的说不出话来,头发都被他抓断了不少。
越看少女那双水濛濛的双眼、少女那身鲜红的裙裳,就忍不住想到心上人死在自己刀下时的凄楚模样!都是谢家的错,都是谢家的错!!何故要牵连无辜的燕儿!!!
柳观主恨意怒气涌上,恨不能杀了眼前少女!可若杀了她,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舞出一手水月剑了。
男人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抓着薄春的头发,将人直接扔了出去,朝来人道,“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带下去!”
薄春在地上滚了两圈,刚伏卧住,背脊就被人猛地一踩。
那一脚的力道,和足下射出的暗针,薄春失了所有力气,一下就趴回了地上。可后背那只脚的力量却不减反增,似恨不得一下一下将自己碾死在地板缝里。
命如蝼蚁。
薄春熟悉这只脚的力道,是邱师爷。周身汗毛早就竖起,背后衣衫湿透,连呼吸都不敢有了,只死死地屏住了呼吸,克制不住地颤抖。
邱师爷手执折扇,有一搭的没一搭的拍在掌心,抬手摸了摸胡子,眯起了双眼笑了。
这个动作令在场的下人和妓子们都一噤声,邱师爷生气了。歌舞顿了片刻,又继续弹唱,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伎子谢恩客,两厢尽欢情。
邱师爷忽然笑了声,朝柳观主一拱手算是施礼,与他道:“柳观主还请勿动怒,娼妓不懂规矩是我与阳夫人未能好好教他认清身份,我这便亲自教他些规矩,柳观主觉得如何?”
他是笑着说的,语气寻常的很。薄春身体却猛地颤抖起来,单单是害怕惊恐万分。
邱师爷自是感觉到了,继续用脚碾压着他,足下的针又长了两寸,死死地扎进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他极其满意足下的触感。这就对了,舞剑时不是还有着谢家风骨吗,不是骨子里放不下谢家吗,那就傲气给我看哈?
邱师爷抬脚,将薄春一踢,又一脚踩在了他胸口上。
薄春疼的身体一弓,张着口喘气,想尽力去纾解这种锥心的疼。
邱师爷垂下精明的双眼,阴鸷的目光盯着薄春的右臂,捉摸着怎么去用力才能将他一下踩废了,让他再也不敢舞出谢家风骨的水月剑来。
邱师爷正要落脚,却瞥见薄春面上覆着的帕子,脑中思绪一清,足下一停。
大公子点了薄春研墨,又将随身的帕子给了他,这一脚,不能落下。邱师爷朝地上的人露出个森然笑意,修仙界成千上万的世家都得给晏氏面子,自己也不例外。
“呵,小贱人。”邱师爷笑眯眯地将脚从薄春身上拿开,与旁边下人吩咐道:“将他带下去。”
薄春心如死灰,邱师爷动了怒,他很清楚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雅南阁还有什么刑法折磨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呢?
少年被奴仆套住脚,从屋内拖到了走廊外,楼上拖到了楼下,一行血迹,邱师爷弹指就毁去。
楼里热闹依旧,颠鸾倒凤,丝毫没被薄春扰了兴致。
雅南阁就像一个倒挂着的金钟,出不去,进的来。外人眼中富丽堂皇,明灯流火。里面的喧哗声、热闹相里又藏着多少嘶吼和哭喊声,最后全淹没在了红纱幔帐的迤逦风光里。
薄春眼中不住地淌出水,是疼的,他不难过,也不悲伤,只是要习惯的接受这样的命运,是如此不堪和痛苦,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他被人关进了清净阁,虽名清净,也是雅南阁最阴暗肮脏的地方。
薄春被人扒光了,绑在冰冷的锻心石上,整个人是以一种抱着石头的姿势,双腿跪地,将身后留给了未知。
邱师爷紧跟着进来,全程不动薄春的脸和面纱,取过旁边托盘里的玉柱物什,连白罐里的药膏也懒得沾,直接捅了进去。
只一半,鲜血顺着流下,滴落在黑黢黢的地面。
邱师爷诶呀一声,似是心疼又似疑惑,将手抽了出去,用了另一旁的烈药浇滚,凑到少年耳畔嘿嘿笑了两声。
“才几日不见男人就成这样了,你已经用不得这个了?大公子是不是没能满足过你哈?”
见少年不吭不响,邱师爷道,“也是,大公子要成仙的人,将来的仙统,怎么会碰你这个贱人。”
薄春双眼放空,肉身的疼也顶不上这一句来的疼。
便是此刻,邱师爷又粗鲁地将玉柱一沉。
薄春如何不难受,如何不想死,若是以前还能忍着,可想到晏墨,他真的好疼,好疼……
邱师爷玩得得劲,瞧着薄春因为药性,身上开始浮雅南阁的烙印,他眼睛开始幽深起来。
薄春被送来的第一天惹怒了方凌轩,那夜就是在清净阁度过的,也是像今天一样,这块锻心石磨炼的是所有身负罪恶的人的心智。
身不经磨炼,心智如何干净?
邱师爷自然是为少年好,所以将他狠狠地折腾了两天三夜。
少年哭啊喊啊想逃想死,可是满屋子都是人,楼里的龟公排着队等他伺候着。
伺候到最后,少年已经一句话也喊不出来,眼眶挂着泪,眼中是愤怒和恨不得杀人的恨意。
只是可惜了,一两百年了,邱师爷如今在看薄春那双眼,任自己怎么折磨他,那双眼里已经连恨意都没了,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索然无味。
邱师爷草草的了事,换了另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来弄少年,自己则蹲在锻心石前,摸着薄春的下巴。
他与薄春对视,清楚的看见薄春眼中的屈辱羞耻在崩溃,在忍受而不是享受。
“还是学不乖啊,春儿。”邱师爷与他道,觉得这面纱碍眼,可更碍事的是帕子上的梅花家徽。
邱师爷皱了皱眉,揪住薄春的头发,将人扯到自己面前,四目相对。
他道:“实话告诉你,你就算勾引了大公子又如何,仲上之约可不是一家之言,你一个谢氏余孽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雅南阁,你最好想清楚些。”
薄春语气细微,绝望又卑微道,僵硬的道:“春儿知道,一直知道。”
“知道就好。”邱师爷道,瞧着那双红透的眼,好心提醒,“你实在不该为了大公子得罪方二公子,大公子此番来此也不过小住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到底还是要回到方二公子身边。”
薄春眸子颤了颤,语气不变,“春儿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晓得怎么做。”
“嗯,”邱师爷点了点头,似对答案满意,“再过几日沈从越要来,那日你灯笼被大公子捡了,沈从越与我大闹了一场,打碎了我心爱的琉璃菩提树,你当知道该怎么办。”
薄春木然地点头,“春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