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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0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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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未净身,晏墨虽以清净咒清理,心中仍觉膈应。
他回房间燃了香炉,沐浴后,换了身黑色的衣裳,用术法蒸干的长发散落在背后。取过长簪束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而后推门出去。
谢指玄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匆匆忙忙走马观花。因失了天心松枝与先生的寒雪尺,他此刻有些睡不着,等到下次再遇到神龙,定要找他要回这两样东西。
想到神龙,不可避免想起今日晏墨说的那一句——晏墨只为谢指玄而来。
床间的少年猛然睁眼,眸光在睫毛错落的烛火下忽扇,心尖滚滚发烫。谢指玄抿唇,手不由自主地放到鼓动跳跃的心口,唇抿成了浅浅的弧度。
突然,耳畔响起三声清脆的敲门声。
谢指玄一惊,翻身坐起。
明明锁好的门却突然开了,一点光亮照进燃着烛火的卧室。
谢指玄掀开幔帐,起身走了两步,却见来人是晏墨。
他与白日里穿的那身衣裳不一样,这身黑色更显劲瘦劲与冷漠。谢指玄嗅到一抹清冽的梅花香气,似还夹杂着雪水融化时湿冷气息,怪好闻的。
晏墨合上门,声音平淡的说道:“夜里应当关好门,不然就危险了。”
谢指玄一愣。
晏墨朝他招手。
谢指玄纳闷地望着他,光着脚轻快地走到他身边,“大公子有事?”
晏墨抬手,在门上落下一个阵法,正儿八经地道:“如此才算是锁好了门,你方才锁的就不好。”
谢指玄轻笑,“指玄已非修仙界之人了。”
“也是。”晏墨若有所思地沉了片刻,垂眸看着面前长发披在脑后的少年,他道,“不会便不会吧。”
“啊?”谢指玄更不解了。
晏墨却是不答,低眼瞧着少年宽阔的里裤,裤腿下露出半只细窄的脚掌,五指圆润白皙,小巧的很,看着就觉得灵秀又聪颖。
谢指玄发现他垂着眼在看自己,自己也好奇的顺着他眼神看过去,适才发觉自己竟是光着脚!
他连忙将脚往裤腿里缩了缩,却还是留了小半在外面,知晓自己在晏墨面前失了礼数,面上不禁一红。
晏墨轻声低笑。
谢指玄尴尬地抬头,无意撞上那双不似以往冷漠的竖瞳,眼底淡淡的金色流淌,眸光温和,对方正含笑望着自己,四目相对的刹那,周遭黯然失色,天地为之失声。
下一刻,谢指玄只觉天旋地转,双脚离开了冰冷的地板,惊见自己被晏墨横抱在怀中,鼻息间清淡的香气萦绕。
他不知所措地紧缩着身体,脑中不由想起媚骨发作的那晚。
晏墨心思纯正,抱着身骨清瘦的少年走至床边,将人放在了床褥间。
谢指玄下意识撑着床坐起身来,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回到了床中,晏墨俯身罩在他上身。
谢指玄惊讶道,“大公子?”
“嗯。”晏墨轻声一应,脸上神情平淡,眼睛盯着身下的人。
“你,我脸上有什么吗?”谢指玄被他看的有些窘然,无意开口。
晏墨眸珠一挑,弹指间明火符熄灭,幔帐缓缓垂落,屋中一片漆黑。
谢指玄不敢动了。
突然衾被一扯,身边柔软的床褥向下沉去,谢指玄吸了口气,原来他是拉被子。
谢指玄转过脑袋,夜色昏沉看不清,只瞧见晏墨平躺着的模糊轮廓。
他心思有不明朗之处,今日在地宫时晏墨的选择。
晏墨只为谢指玄而来。
初闻此语,只觉身心震惊。此情此景之下绝望悲伤的心被一只手托住,不让悲伤继续,不让痛苦蔓延。
谢指玄回想被吊在刑架时的每分每秒,没办法去仔细描述这一份感情。
晏墨会出于对开阳珠的需求而选择谢指玄,却是选择身穿谢璟衣裳的自己,他是不是从未将自己与谢璟弄混淆,先前晏墨与谢璟接触过多,不过是早早的设防?
“你在想什么?”躺在身旁的人问。
谢指玄诧异地抬眸,不管是错觉还是直觉,晏墨好似一直在望着自己。他甚至都能想到那是一双怎样的眸眼,平淡无波,淡淡的视线永远透露着一抹随意,对世间的倦怠。
房间静谧,谢指玄不说话,安心想着先前的问题。
晏墨突然抬手,撑着脑袋,斜垂着眼看着面露疑惑的少年:“若是想不明白,便不打算休息了吗?”
“诶?”谢指玄道,“大公子不也没睡意吗?”
晏墨左手一挥,温凉的手指覆在少年的眼睛上。谢指玄眼前陷入绝对的黑暗,他有些不解晏墨此举深意。
“睡吧。”晏墨道。
谢指玄自幼聪慧,心明如镜般澄亮,如今自己与晏墨之间似只隔了一层纱,遥遥对望,已经不想去捅破了。
谢璟虽然不是晏墨记忆中的人,但是他的出现证明了晏墨那份与过往记忆违背的梦,是真实的存在。
晏墨也许已经知道过往与自己有关,知道又是哪一种程度,记起所有,还是只言片语。谢指玄心中推测,垂眼间,睫毛扫过那只手掌。
晏墨撑着手,低头看着谢指玄许久。他并未记起什么,只是零碎的梦,谢璟与自己讲过许多过往,但是他本就不曾信过谢璟。谢指玄不愿提的缘由,晏墨多少能猜到,想给过去留一份干净的尊严。
这件事上,晏墨遵循了谢指玄的意思。
缄默。
翌日。
谢指玄早醒,发现自己蹭在一面柔软光华的衣料间,他眨了眨呀,发现自己手竟然搭在晏墨的腰上。
谢指玄连忙收回胳膊,惊讶抬起头。却见头顶落下一只漂亮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谢指玄欲言,唇边一凉。一根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淡淡的香气。
他道,“大公子醒了?”
“刚至卯时,你再睡会。”晏墨道。
谢指玄轻嗯了声,眼睛上的手离开,旁边有些轻微的动静。他听话地闭着眼睛,觉察晏墨起身下床后,才悄悄睁开了眼。
晏墨正好垂眼望向床间睡姿秀气的少年,目光相接,谢指玄慌忙地闭紧双眼装睡,无奈睫毛一颤一颤的透露了紧张的心思。
晏墨扯开唇角轻笑,语气平淡:“走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
谢指玄睁眼,半明半暗的房间,帘帐轻软,落拓颀长的墨色背影朝前走去,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
吱呀门轴转动,应是门开了,透过幔帐的光又亮了些。谢指玄心想着,下一刻便轻轻合上,床褥间又昏暗下来。
他微微发冷的身体往旁边一转,躺在晏墨先前躺过的地方,暖暖的,干冽的清香。谢指玄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待到衾被中没有一丝温暖后,谢指玄才起床,穿衣洗漱后出去,发现外面天色晦暗。
屋檐淅淅沥沥的雨落,溅在廊道外的卵石水槽中,汇成了明亮的溪流。
谢指玄回屋取了件袍子穿上,迎面正好看见秋若与长霆,他先朝二人笑着问好。
长霆声音清越爽朗,“谢公子。”
“谢哥哥,今天我蒸了花糕哦,长霆哥哥煮了粥!”
谢指玄道,“有劳。”
“不客气哦!”秋若伸手接住屋外的雨帘,玩了会走到客厅中坐下,将花糕与粥摆放好。
长霆道,“要我去喊先生吗?”
“诶呀,好香啊~”
秋若望门外一望,星眸明亮,欣喜道:“喏,先生唠叨的兔子糕。”
说着,他便将盘中独一无二的兔子形状的花糕端了过去,稚嫩的脸上盛满笑容。
临渊拿起雪白花糕,上下左右看了番,皱起了眉头,“香甜松软,但是怎么这么像狐狸?”
谢指玄看了眼临渊手里的花糕,唇边多了笑意。
秋若道,“明明是兔子!”
“兔子的鼻子会有这么长吗?”临渊桃花眸子只余疑惑,视线望长霆身上一扫。
长霆连忙站直了身体,朝长者摇头,“是兔子糕!”
临渊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不对吧,这是狐狸。”
秋若绞着手指,道,“先生若是不喜欢也不可以指兔为狐,秋若下次不做了便是。”
小童瘪嘴,双眼眨了眨,明亮亮的闪烁着光。
“诶呀诶呀,是先生错了,是先生错了。”临渊俯身摸了摸小童的脑袋,一脸温柔讨好的笑意,“是先生指兔为狐,先生给小秋若赔不是了,小秋若不要生先生的气好不好?”
秋若瘪嘴不说话,眼睛里兀自难过。
“小秋若还在生先生的气?”
秋若不答,望向清俊华丽的长者,他道,“兔子糕要趁热吃,先生不尝尝吗?”
“小秋若做的自然是最好!”临渊将兔子糕用油纸一包,放入了那只绣着白鹤的乾坤袋中,束口处挂着一枚精致的月珏。
秋若不解道,“先生不吃吗?”
“小秋若给先生的兔子糕,先生当然要好好留着,这么可爱的兔子也是少见呢。”临渊走过去,从盘中取了一只寻常的花糕,咬了一口品尝。
“真的吗?”秋若趴在桌边,“先生真的喜欢吗?”
临渊点头,“当然。”
秋若开心地与长霆吃起粥,谢指玄取过花糕,视线朝门外看了眼。
临渊瞥见他的小动作,笑道,“在寻大公子?”
谢指玄被说中心事,眼眸一眨,他答非所问道,“不知雨何时停。”
“雨来急是天留客,明日必晴。”临渊道。
谢指玄觉得临渊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余味别有深意。如果这场雨是天在留人,明日必晴是暗示离别吗?
他朝临渊看去,临渊却朝他挑唇一笑,然后继续与秋若插科打诨去了。
正在此时,晏墨从门外走进,手中拿着一封信。
谢指玄朝他看去,一袭墨色织锦衣衫,领口露出里面细窄的白色衣襟,更显清欲冷淡。
晏墨将信递给了临渊。
时间正好,临渊吃完手中的花糕,看见来者时心中默叹了口气,用丝帕擦干净手,才将信接了过来。
信封上写着临渊亲启四字,封口的红蜡印有梅花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