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厨美人传》之越

9、糕、酒、糕

　　这两个姑娘是寻风选上来的，现在出了事，她立马就让逢初去找大夫，自己则是愧疚不已。要不是她，这两个人也不会出事。

　　霍骁办事迅速得体，没一会儿的工夫，百姓都被疏散，台子上摆的二十道菜全部被送进了身后的酒楼，大门一关，两个中毒的姑娘被送到包厢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寻风坐着，双手叠放在桌上，下巴搁在上头，耷拉着脑袋，盯着桌子；霍骁坐她对面，静静地等大夫的结果；张老爷、赵公子和酒楼老板坐在另一张桌子，霍骁不说话，也没人敢动。

　　众人屏住呼吸，结果大门突然被推开，两道身影慢悠悠地走进来，百里容瞧见霍骁，立刻就转了方向，姿态高傲，走到他身边，行礼问安。

　　王双凝哪能就这么认输，她也立刻过去，行着最标准的礼，生怕百里容抢了风头。

　　霍骁应声，一双丹凤眼盯得人发憷：“你们来的正好，本王刚好有事。”

　　寻风眼睛抬了抬，刚好看到霍骁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他刚刚说“本王”，是贵族的自称，寻风仔细回想了一下，郁夙和郁昭在外人跟前也有这习惯，可一旦在熟人跟前，这自称就会主动收起来。

　　这么一想，心里头还觉得挺暖的。

　　按理来说，在皇家，亲情二字最为浅薄，在郁家执掌的黎国，却不是这样。

　　寻风正沉思想着，王双凝尖锐的声音突然传出，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原是她抹着眼泪，攥着手帕一个劲儿擦眼泪，边啜泣还边说：“都怪我不好，不应该让秋听去帮我尝尝李姑娘的手艺……我若是自己去，她便不会出事了……”

　　百里容倒是个脾气大的，恨不能把眼前的茶壶砸在她头上，她最看不惯的就是王家小姐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动不动就哭哭哭，跟谁都欺负了她似的。

　　可是骁王爷在这里啊。
　　他可是自己的心上人……

　　百里容也擦着眼睛，哭唧唧地说：“也怪我不好，要是我好好跟东城的老大夫好好学医，也不会今日被逼到如此境地！只恨我自己，什么都不能帮秋听做……”

　　左边一个姑娘梨花带雨地哭，右边一个姑娘为了哭硬把眼泪挤出来，寻风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场景和戏本子写的很像。

　　妾有意君无心的故事，可不就是本子里头常写的吗？

　　最有趣的是，坐在中间的骁王爷面无表情，仿佛这两个人哭都与自己无关。

　　哭了一会儿，大概是两个人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擦擦眼泪，继续坐在旁边。霍骁不说话，她们就偷偷瞅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眼睛都黏上去了。

　　寻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时，楼上的大夫看完病，急匆匆下来汇报情况。

　　这两个丫鬟其实中毒不深，很轻易就能解掉，现在只要多加休息，保管能恢复到之前活蹦乱跳的样子。

　　常礼送大夫出门，王双凝和百里容一起上楼去看自己的丫鬟，等她们一上去，霍骁突然开口：“我送你回宫？”

　　寻风看着二楼包厢：“你不等她们下来？”

　　霍骁皱眉，声音有些冷：“还不走？！”

　　寻风快速跟上，心里为那两个千金大小姐祈祷。可一定不要再把心放在这个骁王爷身上了，他多凶啊，要找一个好郎君，要一心一意对着你的才行，就像阿爹对阿娘那样的就很好。

　　郁昭本来想等寻风出来一起回宫的，谁知常礼慢悠悠地给自己提了个醒，她赶紧就拉着素心回了宫，还把郁夙捎回了夙王府。

　　送寻风回去的任务，就光明正大地落在了霍骁身上。

　　上了马车，寻风缓缓开口：“那两个大小姐，我觉得还挺可怜的。”

　　霍骁淡淡道：“若是在在意你的人面前，哭一哭这叫小脾气，可若是在旁人眼里，这就叫妇人家哭哭啼啼，碍眼又碍事儿。”

　　“对，我阿爹说，女儿家就应该找个在乎自己的，不然嫁了人和没嫁根本没区别。”

　　“你阿爹说的对，你以后就得找一个在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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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是因寻风而起，但最终的结局她并不知晓，每次问郁昭和霍骁，两个人都含糊其辞，后来就干脆忽略她这句话，时间一常，寻风心里清楚，这事儿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索性也不问了。

　　经此一事，寻风名号更甚，外头传得神乎其神，恨不得把她直接封成黎国的厨神。

　　寻风每天在宫里头过得还不错，没事儿就做点小菜，自己还上手酿酒，之前听说过但是自己没做过的菜都试了试，感到新奇的同时，自己也钻研了不少道菜的做法。

　　淑妃娘娘很喜欢寻风做的糕点，经常让大宫女慧心过来，托寻风给她做些吃食，一来二去的，关系自然也近了不少。

　　这天她去毓嵘宫给淑妃送糕点，正巧遇上郁皇也在，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一阵爽朗的笑声，大监此时送太医出门，也就看到了门口端着盘子的寻风，笑着迎上去：“寻风来啦？哎哟，淑妃娘娘有孕咯，你听把陛下高兴的。”

　　寻风也真心替淑妃高兴，只睁大了眼睛：“真的？！”

　　大监掐着兰花指：“那还有假？太医令都瞧过了，两月有余，不会错的。”

　　寻风想着这糕点以后是不能再做了，得给淑妃娘娘做点补身子的才行。

　　手里的糕点一下就觉得不香了，她和大监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去，却被慧心喊住：“寻风！你可算来了！”
　　边说还边嗔怪她，“娘娘念你这糕点，念了一上午了。”

　　寻风把手里的盘子递过去，慧心笑着捧过，她这才解释：“之前做的这糕点，都是做过的，今儿这个冬花糕着实是没做过，来来回回废了三锅，你手里捧的这是第四锅，还算有点模样。”

　　“你呀，就是这么较真，”慧心让她跟着自己进殿，寻风往主座上行了礼，就乖乖巧巧地站在一边，郁皇却主动提她。

　　不仅郁昭天天夸她，只要他去后宫，后宫中人提到寻风，那都是一个劲儿地说她好，没人说半点不是，加之淑妃得宠，耳旁风也吹了不少。今日说寻风做了个果子酒，明儿说她做了个酥仁糕，宠妃高兴、女儿高兴，就连看人挑剔的皇后也对她十分满意。

　　郁皇又从救郁昭说起，进了宫之后，把宫内人的胃都养得娇气，而且还跟宫外的名厨做了顿菜，还赢得光彩，顶着个“顶级御厨”的名号出去，给皇家挣了不少面子。

　　“这几日御膳房掌事家中有人病故，朕放了他半个月的假，李寻风，你就去御膳房顶上吧。”

　　家中白事……放这么多天假吗？
　　疑惑归疑惑，寻风还是应下，而后又问：“民女去了之后，是做什么？”

　　“当然是做掌事，总不能还让你亲自下厨？不过……”郁皇怜爱地看着淑妃，笑，“淑妃的饮食，朕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她怀着孕，一定不能出了差错，明白吗？”

　　大监送寻风出门，又跟她啰嗦了几句，最后笑着说：“前头的路老奴就不送了，老奴还要去珍宝馆，陛下赏了淑妃娘娘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呢，老奴这就拿去。”

　　金镶玉的镯子……

　　寻风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一直戴着的那个小金牌已经不在了。说起来，给家里的信应当是送到了，但是霍骁却一直都没把小金牌还给她。

　　不行，得找他要。

　　这东西是她六岁时，阿爹进城专门找人打的呢，意义之重，决不能放在他人手里。

　　回了黎华殿，寻风就找到小厨房的厨娘，让她们给郁昭做饭，自己则是走到院子里，看着房顶上的逢初，招招手让她下来。下一秒，逢初就被她拉住胳膊：“你带我去骁王府吧。”

　　逢初寻思这丫头可算是开了窍了，作势就要拎起她衣领。

　　“我有腰牌的！”寻风把刚刚领到的御膳房掌事专用腰牌拿出来，在逢初面前晃了晃，笑得眼睛都成了弯，“现在可以不用翻墙，我们能出宫的。”

　　逢初：“……”
　　我不是说出不了宫，而是嫌弃你走的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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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风对记路不是很擅长，因而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会不停地问路，现在有逢初在，自然让她带路过去，也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骁王府十分气派，就门口这牌匾就非常亮眼，龙飞凤舞的大字挂着，寻风不认字，都觉得这字写得很好。

　　逢初给她解释：“这是陛下提的字，整个羽州，提牌匾大字的，只有骁王府。”

　　这是郁皇对霍骁明目张胆的偏宠，别人家都没有的恩惠，到了霍骁这里却是数不胜数。

　　进了这骁王府，寻风全靠逢初一路带着进去，只跟着她穿过前厅、路过花园、还走了个九曲回廊，最后站定在霍骁的书房门口。

　　霍骁财大气粗，郁夙诚不欺我。

　　许是在府中，霍骁看上去比在外头柔和不少，青衫穿着，不像武将、倒是个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

　　霍骁整理书籍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头也没回，只问：“怎么想起来找我？”

　　寻风犹豫着开口：“信应该是送到了，我想着，骁王爷应当是忘了，我那小金牌还在你这里……”

　　霍骁不言语，把书架上的盒子打开，将里头的东西递还回去：“你爹娘让常礼转告，让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寻风笑得灿烂：“多谢王爷！”

　　拿到了东西、也道了谢，寻风转了个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发现霍骁正盯着她看。

　　眼神相撞的一刻，霍骁还有些许不自然，收回视线，等待寻风开口。
　　“王爷，上次酒楼闹事的，抓到了吗？是何人所为？”

　　霍骁笑：“这消息够不够让你给我做顿午膳？”

　　寻风把金牌挂在脖子上，欢欢喜喜地跑出去：“我这就去啊，王爷你要说话算话！”

　　霍骁满眼都是她跑着离去的背影，嘴角上扬，心里好像也被什么填满，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