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上）》逆雪红

35、第35章 谒见太妃

　　白弦瑶昨日风尘仆仆行至永祥宫祠堂，走到殿堂偏房，不料连太妃的人都还没看到，就吃了闭门羹，今早依是如此，无奈只得在祠堂附近徘徊。

　　安福石盏亭里，白弦瑶怅怅而坐。亭子离院墙远，四面通风，毫无遮挡。天气总在不知不觉中变化，即使多加了一件衣服，仍旧感觉得到些微凉意。

　　祠堂平日里不许闲杂人等入内，除得宫院外几名侍卫把守，院内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除去一日三餐，若无他事，太妃便过着如同与世隔绝的日子，如同，她守墓的那个时候。

　　“若巧，去把太妃的膳食热热。”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起床。白弦瑶拂拂额前的头发，低眸说道。

　　“是。”

　　去膳堂，加上上热饭的时间，来回少说也得三四十分钟，还是就近而去的。

　　白弦瑶抬头望天，几朵白云遮住阳光，停驻不动，后面跟上的白云随着微风推推搡搡。院内清一色青葱绿树，只有几盆朗菊释放着淡淡的香气，黄紫粉白相互照映。祠堂大门外宽敞的场地上，幽幽石栏映衬着无人走过的寂寥。

　　皇廷宫闱，囚禁多少痴梦女子的一生，几道朱墙，困住了自由展翅的渴望。天下之大，入宫如入牢，晒血前景却仍旧阻止不了织梦人争相挤破脑袋。

　　在不留神间，祠堂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了，白弦瑶侧身望去，并没有瞧见太妃的人。

　　她起身缓缓走近祠堂，伸手扶住门墙，眼前一道素雅的身影双手合辑作礼。清香周边，烟雾弥漫，乍看之下，太妃竟让人有一刻恍神的朦胧，仿佛，她是放下红尘往事的避世道人。实则，不然。

　　“臣妾弦瑶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贵体金安万福。”等她焚香礼拜完，白弦瑶走到她身后俯身行礼。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太妃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不回头，不回话。

　　白弦瑶拢拢垂散的衣袖，注视着她的背影，歉然说道：“请恕臣妾不但不禀前来打搅，还擅自免了礼。”太妃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转身走向摆放诗经木鱼的桌台前。她拿起毛扫轻轻扫拭了桌上物品，一一重新放好。

　　“听说近日太妃娘娘因澄心妃染病于身，心中挂怀而食不下咽，娘娘可曾想过要出永祥宫，看望她？”话落，祠堂内恢复一片寂静，而她俩，就这么相对静默。

　　刚要再启唇，若巧的身影映上祠堂地板，遮住了光，使白弦瑶的倒影在如镜的地板上更加清晰。

　　“娘娘……”

　　“先且搁在偏殿桌上。”白弦瑶转头看了她一眼。若巧依言放好膳盒后自行退下。

　　白弦瑶朝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太妃两米处停了下来。环视一遍祠堂，一墙一物，整洁干净，就连供桌上烛台的烛泪都仅留于烛身。是太妃一人所为，还是在某个时间段有奴才前来打扫？

　　“请太妃娘娘先用膳吧，天气渐凉，祠堂清冷，太妃娘娘再不思饭香，怕是身子会受不住。”

　　太妃置若罔闻，拂过裙摆，昂挺跪垫，轻抖衣袖，手执木鱼，梵佛诵经。

　　好，很好。她为长，而她是幼。敬重她本是理所当然，但是……

　　“太妃娘娘入宫多年，本应是诗礼人家，导德齐礼……”白弦瑶缓缓度步，看着她的侧影，“不承想，今日一见，太妃授予晚辈的竟是这般待人之道。”木鱼一声一声，平稳有序。

　　“不错，今日是臣妾不请自来，失礼于先。”白弦瑶眯了眯双眼，轻叹了一口气，“但既然来了，太妃娘娘是否该以礼相待？即便只是回应一声，或者，娘娘这多年的诵经礼佛只是一切虚假表象！”一声脱于节奏的重响，顷刻之后恢复平稳。

　　既然生气了，为什么不表现出来。捏藏于心，很好受吗，心绪已乱又要如何诵经。虽然以佛道来沉淀自己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此刻的太妃，只是强装镇定。这么多年来，依旧无法消磨自己的心浮气躁吗。

　　阳光挣脱云层，透过大门照上光滑的大理石柱，折射在刻字漆金的神主牌上。回头看向门口，猛一阵刺眼过后是一片清晰的景象。

　　“太妃娘娘这般是为国求安顺，为皇室祈福，亦或是为己求心安？”金丝滚边粉花白缎掠过地板，洒下一地无奈，“当年先皇因太妃而气急攻心，一病卧床数日，太妃懊悔担心，却不能见，亦或者……臣妾并无说出重点太妃，可是在折磨自己？”担心澄心妃是假，借口折磨自己是真。宫中传言的版本有很多，但是自言帝身边的人说出……一定不会假。

　　太妃微怔，停下手中动作，转头怒目瞪了白弦瑶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哀伤。此刻她才真正看清她的容貌，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张不亚于太后的容颜，如柳娥眉不扫而丽，水挺巧鼻下一张薄唇因怒气而抿着，素脸朝天依旧掩盖不了她曾经的风华绝代。只是，如杏双目失了往日的神采，正值四十年华，双鬓已微微泛白，三千青丝化不去一珠盈雪。

　　“本宫之事岂容你在此品头论足！”终于肯说话了，这么多年的诚信礼佛依旧改变不了自己。只能证明，往事在太妃心中烙印之深，令她太在意，放不下。白弦瑶笑眼如弯刀，淡然一展，与她四目相对。

　　“臣妾逾越，只想太妃明白，人已不待复见，何不放下一切揪心往事，善待自己。”

　　“你便是皇上新晋亲封的皇后？”太妃撅嘴，斜眼以对，脸藏三分嘲讽。

　　白弦瑶点头承认。一声轻哼，太妃起身快速走向偏殿。

　　明知到她的性子，白弦瑶却还是忍不住倾笑一问，“太妃娘娘终于肯用膳了么？”转身跟随着她走进偏殿。

　　她的脚步停在桌前，一手搁在桌上，头也不回，“速把东西拿回去，否则，休怪本宫把它扔出去！”太妃果然急躁偏激。她又是为了什么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同情，担心……亦或是归集在一句话——身不由己。

　　“既然事已发生，且过去多年，太妃也选择了面对，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回眸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缓步走到窗前，捻起落栓，轻手推开，“太妃娘娘有多久，没好好地看看窗外的景象了？”

　　一阵清凉的风袭来，栖息在窗边树上的鸟儿受惊起飞，随后飞回，在地上，树上跳跃，叽叽喳喳地唱的欢快。望望天空，云层散透，留下点点稀薄挂在蓝天上。

　　收回双手拢在腹前，闲雅地转回身，“试问太妃娘娘，遇到心仪之人，谁人不生情？当情到深处，谁人不刻骨铭心呢。”触动心底的情感，白弦瑶不由得眉头一皱。

　　高举他物欲摔的手霎时停住。只见太妃螓首低垂，目光暗讳，似想到什么，神情低落，缓缓地放回膳盒。

　　“太妃娘娘对先皇齐天帝情深至重，无比执着，亦为悔恨己行，因圣令下无法见面难以释怀。这番爱意令人动容，可太妃可曾想过……一个不爱惜自己的人又将怎么去爱人？”

　　白弦瑶走到门口，看着太妃矛盾的侧脸，无奈道，“太妃娘娘吃与不吃，臣妾身上都不会少块肉。臣妾逾越，今日说了诸多逆耳之言，让太妃娘娘厌恶臣妾。但若太妃娘娘甚是想见臣妾，那就只管不要吃食吧。”只要太妃一顿不吃，那她餐餐都会出现在她面前。白弦瑶收回停驻在她身上的视线，低眸一俯身，“臣妾告退。”

　　星月灿烂，凉风韶韶如音。白弦瑶端坐窗前望景，不知不觉已然三壶白开水下肚，喝得胃胀胀的。

　　自她入宫，便有了静静呆坐这个习惯，观星赏月请风望天，寄予的希望又在哪里？难道她的一生，就要禁锢在这里？

　　“娘娘，太妃娘娘今日三餐均食。”若巧萦萦恭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嗯。”果真是很讨厌她呢，呵呵。算了，自己的事都操烦不完，怎么还有心思去在意别的。

　　“皇后怎还不歇息。”闻声望去，言帝一身锦衣便服，一手掩于身后，脚底生风，腰间玉佩随之摆动，步步潇洒儒雅。

　　白弦瑶黯然转回头，唇角轻启，“时辰尚早。皇上忙完了？”

　　“国事多如牛毛，怎会忙得完。”管理一个国家实属不易。

　　“是我失言了。”拂去一身褶皱，白弦瑶走到妆台前，卸下一头累赘，随意扎起马尾。绑发髻真重，怎么那些古代女子都不会被压笨了，个个城府极深。

　　言帝走过，若巧自觉退下。他笑颜如邪，走到白弦瑶面前挑起她额前的发丝，口吻挑逗，“皇后这般不舍得歇息，是否在等孤呢？”如星明眸百般闪耀，眼底暗藏一丝逗，弄。

　　白弦瑶轻轻推开他靠近的身体，站起身，纤指搭在他的肩上，缓缓绕过，顺着他的恶趣嘲弄，轻笑道，“是啊，皇上日理万机，该是累了吧。让臣妾，为您更衣吧。”不待他回应，白弦瑶已然轻柔地卸下他的腰带，外衣……解开金玉发箍，一头乌发逸逸泻下。

　　“皇……后？”星眸眯起，邪艳的脸上一丝恍神一闪而过。

　　白弦瑶对他笑得灿烂，柔指点上他的，胸，皓齿显露，“皇上，快些歇息吧。”她说完转身走向躺椅，悠闲地拿起若巧为她寻得的书册，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怎么，皇后不与孤一起就寝？”一声淡淡又不满的浅笑自他喉间发出。

　　拿起挑烛棒，揭开罩盖，挑了挑铜盏上的蜡烛心蕊，“我不困呢，作何如此早歇息。”侧身躺下，伸手托着脑袋，随意地翻了翻放在眼前的书。她是看到哪里的说……

　　“好吧…”白弦瑶瞥了他一眼，只见言帝怅怅然地揭开被褥，闲暇地躺下，邪笑滚落，语气轻佻，“既然皇后喜爱每夜入眠以后，由孤柔抱回床，借此与孤热络感情，孤自是乐意而为之。”

　　一丝羞臊的恼怒浮上脸，白弦瑶真巴不得自己现在体积超重。她不情愿地合上书，起身吹熄蜡烛，慢步行至床边，怒目瞪着躺在对面，已经合眼的言帝。床顶一颗墨褐色的夜明珠发出昏暗的熙光，映照着言帝的脸，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得逞式的笑，显得有些朦胧的妖冶。

　　她脱去繁重的长衫，远离言帝，挤到床的另一边，侧身而眠。脑子里虽然时刻警惕，却还是经不起睡虫来袭。朦胧间，一只手覆上，她身子一僵，脑袋已经无法思考，渐渐放松。他的手环上她的腰，伴着她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