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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成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起来更衣。昨天的衣服脏了，于是他今日难得地穿了一件浅色的翻领窄袖长袍。
这件是他唯一的浅色衣服，还是和方青云一起去定制的。新越和北楚的民风民情大不相同，所以穿衣佩戴上的偏好也不尽相同。
北楚人偏爱交领广袖浅色，新越人则更喜欢翻领深色，置于窄袖和广袖，则是每个人见仁见智的选择。
方青云还在睡着，林成也不忍心打扰他，于是悄悄地开门离去了。他想着，得要多为方青云准备些什么，好叫他的日子过得能再舒坦一些。
林成刚走没多久，方青云便醒了。谈不上什么装睡，他就是听见后院有人翻墙进来了。虽然那人轻功提气，落地的声响微乎其微，但还是叫方青云听见了。
他敏锐地察觉出那个人并不是林成，至少林成的轻功还没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
那人翻墙进来以后，左顾右盼像是要寻谁。还没寻个所以然出来，身后忽地一冷，下意识地弓腰弯背，紧接着就是一股劲风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待他借着惯性转过身来，方青云已经落在了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啪”地一下，将手中的定骨打开，缓缓地扇着。
虽然方青云的左手相比右手力道要差上许多，出势收势的速度也相对较慢，但对付眼前的人，也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我们一行人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不记得有故人居住此处。”方青云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与人叙旧般平常，脸上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墨色的眸子丝毫没有感情，还带着些许狠辣，“敢问阁下一大早扰人清梦，所为何事啊？”
男人见自己已被发现，躲闪无用，干脆将蒙着的脸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了略有些苍老的脸颊。
“殿下，一别经年，手中的折扇用的可还顺手？”
方青云瞳孔微缩，脸上的震惊之色转瞬即逝：“钟离？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这个被叫做钟离的男人苦笑道：“我本就是此处居住家族的旁系，因为铸剑有术才被先帝看中。先帝亡故后，继任皇帝觉得臣为您制作手中的武器让您武功大增，不便于控制，于是给臣扣了个‘乱臣贼子’这档莫须有的罪名。逼不得已，后来只能逃到此处避难。”
钟离一字一句不似作假，咬牙切齿，当中缘故听得方青云也眉头紧皱，握着定骨的手又加重了几分，血色褪去，青筋暴起。
见君碎了以后，他就曾让李自同去找过钟离，但是北楚传来的信说此人已经归隐山林，不知所踪。方青云想着日后总会有机会找到更好的铸剑师，所以这件事情也被慢慢地搁置了下来，全然没往别处想。
今日再相见，所言种种，委实叫方青云恼怒够呛。怪不得方青衣后来强行打断他的手，叫他武功十不存七，原来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自己。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叫他习武。
“殿下，既然你已经逃离了那处宫墙和暴君的身边，可莫要再回去了。”钟离说道，“先帝还在的时候，北楚还能够讲一句盛世。可自从方青衣这个暴君继位了以后，百姓们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离开皇宫的时候，皇室内部已经是一派奢靡之风，夜间甚至有人会叫些大秦来的乐人，终夜饮酒作乐。”
西域地势广阔，人种繁杂，北部冬季漫长且寒冷，因此和中原人的长相有明显的差距。他们大多身材高大，肌肉壮硕，眉骨和鼻骨都高且利。日晒时间短，皮肤也更为白皙。寻常的人只要打眼一过，就能够瞧出来不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秦的侵略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他们居然还在纵情声色，残害忠良，全然不把国家放在眼里！”钟离越说越生气：“北楚末路，北楚末路啊！”
方青云叹气，他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是他想下的，是更大的一盘棋。近年大秦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翻身再来的架势。自从上次他们在新越京城发现了大秦的踪迹以后，方青云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让木辛也探察了一下北楚境内的情况。不出所料，方青衣果然背地里和大秦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到这里，方青云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岂能不知道方青衣打着什么算盘。作为中原的第一大国新越正在休养生息，还未恢复到鼎盛时期。就算将海东国算在其中，大秦帝国举兵来犯，中原三国未必是他的对手。
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三国联合。
可是新越和北楚之间存有旧仇，要毫无戒备的联合，恐怕比登天还难。单凭海东和北楚两个，又全然不是大秦帝国的对手。
所以，眼下方青衣选择走的是第三条路——卖国求荣。
木辛留在宫中的眼线带来过消息，说方青衣他早就和大秦达成了条约，将北楚拱手奉上求得片刻安宁。
大秦如果真的要挥师攻打中原，必定耗费很多的人力物力，而且军队还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的问题。胜是会胜，但对自身的消耗必定不少。所以不到最后时刻，大秦一般是不会采取这个法子的。
倘若……倘若大秦拿北楚当先行军，借北楚之师率先消耗目前中原唯一有可战之力的新越，最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方青衣啊方青衣，皇爷爷不把皇位传给你，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了。但凡脑子多转上两个弯，都知道大秦想要什么。
“钟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钟离抱拳而跪，行了大礼：“殿下吩咐。”
方青云将钟离扶了起来：“我晓得你铸剑奇好，所以我想求你替我铸一柄长剑。”
“您是要给带您来的那个人吗？”
“没错，”方青云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先前常用的那柄女剑偏轻，以招式见长，和他周身的功夫并不匹配。”
方青云常常能看见林成在练剑的时候双手套着远超常规重量的护腕，应该是想保证双臂的力量不因常年使用重量偏轻的见君而退化。
“我想要你替我铸一柄长剑，用最好的材料，剑长三尺又三，务必要削铁如泥。”
钟离将方青云讲的要求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
“至于剑名……”
方青云思考了良久。
“唤做‘成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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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是日落时候回来的，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比那天他们刚到的时候还要鲜艳。除了置办生活必需品，他还出了躺村庄，去了最近的一个驿站，找人将新的地图送往远在京城的程梓。
仔细算来，那两柄簪子也快要打好了，林成怕程梓派来的人找不到地方，于是将地图画得更细致了一些。
他原是不太想出村的，奈何此地是一个几乎完全封闭的地方，村正跟他说，除了偶尔会有人在无意间闯入，他们是不会主动和外界有联系的。
若是真有必要的事情想要和外界联系，只能去这附近的一家驿站。可即便说是最近，林成在一来一回后，估摸着路程也得有个十几里了。
以至于回家的时候林成觉得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林成懊恼地抓挠了两下后颈，自顾自道：“作孽，早知道就把马牵出来了，可累死我了。”
他边说边推开院子的大门，看见自己白天置办的东西已经被尽数送到，就堆在院子里。李自同在闷头收拾着，方青云则心满意足地坐在了自己的新摇椅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就着昨天剩下的杏花糕。
这里离水太近，空气潮湿，昨天摆在院子里面的杏花糕已经潮了，方青云吃了两口，颇为嫌弃地又扔回了盘里。
林成看着这一幕，觉得幸福一词突然变成了具象存在的东西。
“本来说着想自己给你做一把摇椅的，可惜今天没抽出时间，只能在村上先给你定制一把凑活了。”林成走到方青云的面前，拎起茶壶，将他空了的茶盏斟满，“这个椅子，坐着还行吗？”
方青云听见林成的声音，笑眯眯地回答道：“好用着呢，比你的手艺好。”
林成：“……”嘤，他被嫌弃了。
“我今日出门逛了逛，”方青云身子前倾，从摇椅上坐了起来，“从咱们这儿出去，往东走上一刻，是片不大不小的坡，草还带着些绿意，并没有完全枯萎。坐在坡的上，便能看见前方从山涧中倾泻而下的瀑布，是个消磨时辰的好地方。”
“那我去准备些吃食，明日咱们去那里玩？”林成说，“现在已经不是做杏花糕的时节了，我为你准备些别的糕点吧。”
方青云点头同意，捎带问了一嘴：“要带上自同吗？”
林成扭头看了眼正在生火的李自同，嫌弃道：“别带了吧，他那么大块头，武功还没我好，属实是有一点点碍眼。”
他还特地将这个“一”字狠狠地重读。
正在生火准备让林成做饭的李自同：“……”
你温暖的嘴里是如何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03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