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的平常》的云

37、认真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荣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发现是在程延的沙发上之后，他感觉心口有种迟缓的闷痛。
　　程延并不在家，想是怕他不自在，已经非常体贴地躲开。桌上放着一杯温水，还有一张纸条，说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让他自便。真的像个尽职尽责的好朋友，无可挑剔。朋友。
　　荣与只扫了一眼，顺势就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空无一物的垃圾桶。洗漱完之后他准备离开，走到门边又折回，把那张纸条捡起来。

　　他打算去轰趴那里开车，公交转地铁倒腾半天才到了地方，不成想找遍整个停车场都没找到车影子。他给荣然打电话，那头宿醉之后听到什么话都只“唔唔唔”地应。荣与揉着太阳穴挂断，又打给江择远。
　　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荣与一个接一个地打，最后被接起来时他的情绪已经被太阳燎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中暑似的倦怠。太阳穴突突地跳。
　　电话那头不是江择远。阿桃的声音发着翁，问：“荣老师，怎么啦？”
　　荣与深呼吸：“你家老板呢？”
　　静了片刻，手机里传来江择远懒散的声音：“干嘛啊，催命吗？”
　　“我车呢？”荣与问。
　　江择远理所当然地答：“我开走了啊。”
　　荣与一阵无言，想问他什么时候摸走的车钥匙，想想还是说算了：“我坐班车回去好了。”
　　“回去？回哪里？”江择远问。
　　荣与说了bye就想挂电话，江择远喂喂两声，说别挂，有个忙要请你帮。

　　江择远所谓的帮忙是指马上要上高三的妹妹，据阿桃补充的说法，这个妹妹还是亲的。荣与觉得惊讶，怎么江择远也会有家人的。转念觉得自己好笑，江择远怎么就不能有家人了，他再怎么样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正好带着的学生家长也打来电话，说只辅导作业感觉不够，问他能不能趁着暑假再帮忙补习一个月，开出的课时费还不错。
　　荣与这一趟出来完全是为了宣溦，他没有留在A城的计划，连电脑都没带，但是教小孩子中文的活只是请了两天假。江择远说那好办啊，我还有家网吧，就开在酒吧附近，你上完课还可以顺便来我酒吧兼职，很多弟弟喜欢你这一款。
　　荣与说小心举报你非法经营，江择远说荣老师你没有一点幽默细菌，开的玩笑都不好笑，阿律比你好玩多了。荣与不客气地挂电话，你跟阿律玩去吧。

　　荣然的出租屋太小了，两个人在里面都要肩膀蹭肩膀。荣与坐在床边，思考要不要去找个宾馆短租一段时间，等补完课就走。荣然趴在床上，大喇喇地说：“你为什么不住程老师那里？”
　　“我为什么要住程老师那里？”荣与警惕起来。
　　荣然抬眼看他，一脸无辜：“啊？我听江老板说你俩是好朋友啊，关系不好的话也不会因为你才去给溦溦姐过生日吧？”
　　荣与绷紧的肩膀轻轻放下。说不关我的事，他们俩也是朋友。荣然不明就里，说才不是，我都听到了，你要去他才去的。
　　荣与不说话了。荣然不会看人脸色似的，激动地翻身坐起来，说：“你住程老师那里呗，不住白不住，他是有钱人！”
　　“滚。”荣与把枕头摔他脸上。
　　荣然生受了这一下，委屈地捡过枕头抱着，贱兮兮地说：“要不你实在不想住他那就住我这，你帮我跟他要个房间就可以了。”荣与一个眼刀过去，他声音一下没了，隔了半天哀声叹：“哥你为什么这么犟，别人对你好你就要跑。”
　　兴许是害怕被打，说完话荣然立马弹起来，火速出了门。

　　傍晚荣然回来，江择远又打来电话，问他需不需要提供住宿。荣与等着听他有什么说法，江择远说：“让程延给你一把钥匙。”荣与再次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他看到荣然探究的表情，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他推向程延。这让他觉得很恼火。

　　他准备在荣然这里将就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先回小镇一趟，反正也不算远。
　　网上买完车票，顺手去书包里摸身份证，平时放身份证的地方却是空的。他把荣然掀起来，把这个一眼就能看完的小空间找遍了。打开手机看到程延发的短信。
　　“师兄，你的身份证落在我这里了。你在哪里？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荣与买的票是明天一早的，等不及程延送，但是他也不想麻烦程延晚上了还要跑一趟。于是回复问他在不在家，方不方便自己现在过去。程延只回了个“好”字。

　　到程延那里已经九点多，荣与进小区时被盘问半天，上了楼去敲门没有人应，火腾一下就上来了。他用手压住眉毛，似乎这样就能压住情绪似的，也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失控太多次。
　　正准备离开，电梯叮一声响。荣与没有注意到电梯上升下滑的动静，因而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程延家的门，看到程延从电梯里走出来了。
　　他穿着一件很简单的棉衬衫，将他的气质衬托到了极致，荣与没有见过穿棉衬衫像他一样好看的人，他甚至想用漂亮去形容他。在遇到程延之前，荣与也并不知道漂亮其实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荣与还没开口，程延对着他笑了笑。笑完他朝前走了几步，既摇晃又稳当，一头朝荣与栽了过来。
　　在被抱住的那一瞬间，荣与闻到扑面的酒气。他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位置正好就在程延的两胁之下，他的本意是想推开他，一时之间却不敢动了。
　　荣与，你不能抱抱我吗？我们是朋友啊。程延喃喃，朋友也不能做了吗？你说我们是朋友的啊。
　　手掌不经意地贴上身体，隔着布料也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在体温不分彼此之前，荣与把手虚虚地搭在了程延身后，并不结实地抱他。用一种冷的语气说：“程延，你每次失恋了都要把自己弄醉吗？”
　　“没有失恋，”醉酒之后的程延说话拥有一种特别的认真语气，“荣与他都不喜欢我，没有在一起过，所以没有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