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坠雪》水水鹤

2、第 2 章

　　“兄台们，你们看今日的告示了没，昨天匡三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是啊是啊，我也是真没想到，皇上居然真的舍得把四公主送去和亲！”

　　“那大齐太子的眼光可真是毒辣，挑谁不好，偏偏挑那最惹人爱怜的四公主！”

　　今日的酒肆格外热闹，也许是因为齐燕和亲的消息太过震撼，大家纷纷打开了话闸。

　　“可怜了四公主喽，如花似玉的年纪，要嫁给一个流氓畜生！”出声的男子似是忿恨般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

　　有人立马跟着反驳：“那可是太子，怎么说也是大齐未来的天子！四公主可是将来能成为大齐皇后的人，你不懂可别瞎说，污了人家公主名声。”

　　男子气笑了，仿佛才发现世间有如此愚昧无知之人，“我不懂？有那张嘴的功夫，不如打听打听我是谁。”

　　那人火气也上来了，“你谁呀你，你以为你有多出名啊？还得人人都知道你？”

　　旁边有人看势头不对，赶紧出声调解：“好了好了，大伙都是有缘人，相聚在一起何必闹的不愉快，都消消气，消消气。”

　　“这位啊，是贾氏商队的贾富贾大公子，经常和大齐有商业来往，所以知道的比我们多一些。”

　　贾富冷哼一声，蔑视的目光瞥向了那个反驳他的人。

　　那人不作声了，他黑着脸，直接摔下了手里的瓜子，结完账后推门而出。

　　一时间酒肆的氛围有些冷凝，众人专注于面前的杯盏茶果，四下只闻瓜子咔咔声，不闻谈笑低语声。

　　直到有个年轻男子出声打破了寂静：“贾公子，你说那齐国太子畜生，不知何出此言呐？可否和小弟讲讲？”

　　贾富一听这话，瞬间支楞了起来：“这个啊，说来话长，等我慢慢讲。”

　　贾富随手抓了把瓜子，一边啐着皮一边道：“去年我随我爹去大魏经商，正好路过大齐，就在他们那地界住了一宿。次日早上刚准备出发，恰巧碰上了一出好戏。”

　　说到这儿，他眉头皱了皱，仿佛接下来说的内容很让他恶心似的。

　　“你们猜怎么着？正好碰上那大齐太子萧景微服私访！”说到这里，他连瓜子也不磕了。

　　“碰见萧景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这些公子皇孙最喜欢装模作样、拉拢人心。”

　　“本来我也没在意他，谁知道，居然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拦了轿萧景的轿，居然就在那跪地申冤！说什么她肚子里有萧景的种，萧景背信弃义，让她怀了孩子又不负责！”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你们知道吗，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那萧景连轿子都没下，直接令人把那个妇人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乱棍打死了！”

　　贾富搓了搓胳膊，即使过去这么久了，当初残忍的画面仍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四下哗然。

　　有人提出了质疑，“不对啊，太子风流归风流，怎么可能会不要他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总归是大齐皇室的香火啊！”

　　“是不是那孩子不是他的？”

　　“这...这谁知道啊！不过啊，不管怎样，他就是做得不对，这不是草菅人命嘛！”

　　贾富这时开口了：“我觉得八成就是这萧景的。”

　　“我常路过大齐，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坊间传闻。听说啊，这萧景就是一混蛋，经常出入青楼不说，还强抢民女。如果每个人都得他来负责，那还没等他当上皇帝，就得开个后宫了！”

　　众人纷纷乐了。

　　此时，那名挑起话题的年轻男子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了。

　　*
　　“你说话都可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刚打听到的，一字一句绝无虚言。”
　　“好，这个你收下，嘴严一点，别露了风声。”
　　“多谢小姐。”

　　那人逐渐远去，背影赫然就是刚刚从酒肆出走的年轻男子。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嫁给那大齐太子呀！”
　　翠珍眉头紧拧着，忍着恶心将从男子口中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同季薄秋说了，季薄秋听完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道：“我已知晓，你下去吧。”

　　季薄秋深知目前的局势已无法改变，自己出嫁大齐已成定局。而现如今又知晓和亲对象并非良人，实在是给这火上浇油的局面又添了把柴。

　　此前的冲动已然过去，季薄秋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自然知道目前该想的是什么。

　　求？没有用。
　　死？没必要。
　　跑？哪里跑？

　　大燕内肯定使不得，等到了大齐，与那萧景成亲后更是作为人质一样的存在，跑就更难了。

　　但是…如果在洞房前就金蝉脱壳呢？

　　季薄秋心里暗暗思筹了会儿，终于敲定了计划。

　　*
　　很快就到了和亲的那天。

　　显然皇上很重视此次和亲，派了四五位有经验的嬷嬷帮季薄秋打扮收拾。

　　大红嫁衣绣着腾空的凤，金线一圈一圈地缠在凤身上，束缚住了那凤，也束缚住了季薄秋自己。

　　季薄秋看着铜镜里凤冠霞帔的自己，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旁边的嬷嬷都夸季薄秋美的惊心动魄，绝对能像妖精一样抓住大齐太子的心。

　　季薄秋内心冷笑，美有什么用？

　　空有一副皮囊，连人生都不能自己决定。所嫁非人，余生都是痛苦与折磨。

　　她才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想让她听天命，休想！

　　大燕与大齐间隔并不远，大齐派来的迎亲队伍很快就到了。

　　火红的花轿配着吱呀吱呀的喇叭，在别人眼里听着欢喜，可是在季薄秋眼中与丧乐无差。

　　季薄秋在百姓心里还是很受爱戴的。原因无他，皇上的宠爱和自身的美貌成就了季薄秋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送亲队伍很长，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阳山道。百姓列在两侧，都纷纷垫脚去看顶着火红盖头的公主。

　　人群中谈话声嘈杂吵闹，但还是有些许的声音漏进了季薄秋的耳朵：

　　“诶，你看四公主的侧脸！即使是被盖头挡着，还能看出来那貌若天仙之资！”

　　“这大好机会，你居然看的是脸？！明明公主的一双玉足才最摄人心魄！”

　　“小问题小问题，你瞧这公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勾人的，比我家那黄脸婆强多喽！”

　　“我家也是，那婆娘整天就知道干活，也不知道打扮一下，那脸越来越糙，和成亲之前简直是两个人！”

　　“谁不说嘛......”

　　各种言论都喋喋不休地传到了季薄秋的耳朵里，就连偶尔几句温暖的说辞也被那扎人的冷箭弄凉了，冻成了冰，摔到季薄秋心头。

　　季薄秋带着两个丫鬟，马上就要上轿了。

　　可等季薄秋上轿完，俩丫鬟想跟上去时，却被抬轿人拦住了。

　　“这轿子只能抬俩人，公主算一个，你们俩选一个上来吧。”

　　翠珍和另一个丫鬟愣住了，而季薄秋在轿子里面，被布缦挡着，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翠珍和那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惊慌和迷茫。

　　翠珍跟在季薄秋身边久了，处变不惊这点本事多少也是学了点的。她立刻反应了过来，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迈上了轿子。

　　季薄秋本以为另一个也会紧跟着上来，没想到刚坐下了一个，喜轿就被抬着走了。

　　她心下一惊，连忙掀起盖头，发现在她身边坐下的居然是丫鬟翠珍！！！

　　“珠环怎么没上来？”

　　“殿下，刚刚马车夫说只能让您带着一个丫鬟，所以我就上来了。”

　　“可是......”

　　“没事的，殿下，就让我来吧。”

　　除了翠珍和珠环，没人知道季薄秋的计划。
　　而珠环，是季薄秋找来顶替自己和亲的。

　　昨日季薄秋敲定了计划后，立刻乔装出宫前往百事阁。

　　百事阁如其名：包办百事。

　　掌柜财源广进，没少靠本事挣钱。先不说这本事有多大，光是嘴特别严实这点，就足够受人青睐。

　　人人都知道百事阁掌柜白世通的大名，可人人都不知道白世通和季薄秋的交情。

　　当年白世通是季薄秋母亲的追求者，眼看着就快追到手了，却半路被当今皇上截胡了！

　　天子的命令谁敢违抗？于是白世通只能忍痛割爱，把心头好让了出去。

　　当然，季薄秋的母亲可不会做出私通这种蠢事。她只是愧对白世通，所以给了他生意上不小的帮助。

　　而白世通又是个痴情种，虽得不到她，但是也没少在暗处关注着，就连季薄秋他都当作是自己的干女儿，从没因他是情敌之女有什么嫌隙。

　　季薄秋不理解他的想法，之前也刻意同他保持距离，但是现在不得不借人之力了。

　　白世通早就听说了季薄秋的事，那是心中又痛又气。眼见着她亲自找上来求自己帮忙，哪有不帮的理？

　　面对季薄秋的诉求，他立刻就上了心。连夜找过来一个机灵的丫头，给季薄秋当替身用。可别说，那丫头的身形和季薄秋真差不多，就连模样都有几分相似。

　　而那丫头就是珠环。

　　本来她准备替季薄秋嫁过去，然后当晚饮酒自尽的，毕竟大齐对她这条命根本不在乎，而大燕战败之后对大齐唯唯诺诺，死了个公主又何妨？再赔个公主便是，简单的很。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计划居然在这个地方出了岔子，珠环根本没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