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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川长在天尽之巅并未修炼过上乘法术,也没甚见识,这无上魔功虽贵为妖魔道最高深莫测的心法,在他看来却似乎平平无奇,按照符文中所示的法门运功进修,一切都水到渠成,没遇到丝毫阻碍差池。让他产生了一种这心法有点欺世盗名的错觉,但体内突飞猛进的修为却已证明了此法的名不虚传。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过去,川长流便已能坐镜观微,开启法眼,无比清晰的看到体内充沛磅礴的法力。他敢断言,就凭他目下这身本事,倘若再与那批蜀山弟子相遇,他就算无法大获全胜,也足矣自保,最不济也能全身而退,绝非如之前那般毫无一战之力。
      可他却并无太多喜悦之情,反而越来越起疑。
      这功法既如此了得,又能轻松练成,那么他之前在任魔王之位时定然也已大功告成,就算没有登峰造极,按理至少也不输于明姬才对,可先前那批小妖却说自己能当上魔王,纯靠前任老魔王的指定,本身修为并无什么出奇之处,所以最后才败于甘渊国主般若靡之手。
      莫非那几个小妖坐井观天,所知有误?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般若靡的修为确然惊世骇俗,比群妖更强得多?
      川长流目光短浅,既没见过明姬的真实修为纠结到了何种地步,更不知那般若靡如何神通广大,一切全凭猜测,也不敢妄加断言。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修为精进,以后再不用对蜀山中人避之唯恐不及了,着实可喜可贺。
      但他只喜得片刻,便想起这修为隔日便要给明姬汲去,顿时泄气。
      明姬得到他的修为之后,接下来就是杀人灭口了。川长流虽听她讲述了他记忆中缺失了的那些往事,但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何况荆儿生死未卜,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必须想办法保命。
      他将目光汇聚到了墙上功法之中,这些符文挨挨挤挤,不下数千,里面注明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术法,其中便有迷魂之术。
      这最上乘的迷魂大法自然与普通迷魂术不尽相同。一般的迷魂术,只能出其不意,或者迷惑法力较自己为低的对手。而这上面的迷魂大法却无所不能迷,只要中招,任凭修为通天也只能乖乖就范。
      不过这个术法帮不了他。这心法是明姬所有,她自然已经看过千百万遍了,自然有所防备。
      正想到此处,耳边便想起明姬的声音:“你想用迷魂大法来对付我吗?”
      川长流回头,果然就见明姬站在身后。他此时修为大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没发现明姬到来,更不知她已到了多久,可见目前自己的修为尚且远不及她。
      明姬嗤笑道:“早就跟你说了,不要耍花招。这法门我早记得滚瓜烂熟,什么迷魂大法、惑心之术、法相天地什么的都知道,虽然没有练成,但也不可能会中你的计。”
      川长流不知可否,问道:“你不是说这心法是魔尊所有吗?你又从何而来?”
      明姬不紧不慢的道:“从何而来我不知道,它一直便是在这里的。我第一次见到也在这里,信如今仍然还在。”
      川长流困惑了,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啊?”
      明姬像是突然回魂似的:“忘了告诉你,你目下身在大禁灵宫,这里是你从前的练功房。除了鸢尾那小妖女,就只有我知道魔宫中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这里有第一任魔王布下的结界,你之前跟小妖女说过,刚好我在旁窥见,知道了开启结界的法门。盘龙他们曾悄悄摸进来搜过,但不会开启结界的术法,便对此一无所知。而你早已记忆全失,这打开结界都方法自然也忘了,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根本出不去。”
      也就是大家以为他死于甘渊之后,明姬便鸠占鹊巢。
      川长流哦了一声,没想到这里竟是自己以前的居所。但看起来十分陌生,找不到半分熟悉的感觉。
      他正在出神,明姬忽然大喝一声:“吃我一掌!”右掌轻飘飘的拍了过来。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令川长流胸口一滞,也举右掌迎了上去,双掌相交,砰的一声,法力激荡之中,川长流腾腾腾的倒退数步,险些摔倒,费劲稳住了。明姬只身子一晃,却没退半步。
      “不错嘛,我这一掌使上了三成功力,你居然接得住。要换做之前,早就将你打成肉泥了,这心法果然奥妙无穷。”
      她喜上眉梢:“那你抓紧修炼,我不打扰你了。”留下这一句,人已消失不见。
      川长流也是喜不自胜,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时辰,他的修为便与之前天差地别,立即盘膝而坐,作壁上观,努力修为。
      这一入定便是十二个时辰,川长流一鼓作气将符文中记载的心法练到了最后一个字。
      再次睁眼,时间已过去了近两日。
      墙上的所有符文他已铭记于心,字与字相连,倒背如流。他运转体内真气,试着将之融入奇经八脉四肢百骸,忽然之间,脑中不知如何多了许多文字,与墙上的符文形体相似,但一加印证,却是墙上所无。
      那些文字同样也是修行之法,里面描述的东西比墙上所载更加不可思议,似乎墙壁上的心法只是一部分,这些文字乃上后续,必须将所有文字融会贯通,才算大成。
      川长流明白了。
      墙上所有符文字络连起来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套法诀,只不过后面的这一部分被封印在符文之内,唯有将墙壁上的前面部分练成,并牢记于心,封印里面的后续部分才会显现。
      他仔细查阅后面这一部分,看起来逼前面的复杂许多,没个十天半月上无法全部练成的。忽然他神思一动,结界二字印入脑海。
      这里面有最高深的造界之术!
      既有造界,亦有破界。川长流大喜,如果此时能将这门术法练成,那么便可趁明姬不在,击破室内困住他的结界,冲出牢笼!
      粗略扫了一遍法门,看来不难,川长流按捺住心头的狂喜,气沉丹田、抱元守一,按照心法中的要旨诀窍,凝神静修。
      不过两柱香时分,他睁开了眼睛。
      他此前从来没修炼过等闲的造界结阵之术,毫无基础,一上来便接触到最顶尖的心法,按理说绝无可能一蹴而就,但他偏偏就练成了,便如做梦一般匪夷所思。
      他开启法眼观微,只见室内的四面墙壁上流光溢彩,结界便显现出来。他打出一道真气,撞在那结界之上,咔咔声响,犹如琉璃破裂一般,那结界应声而破。
      右边那堵墙上出现一道门,川长流毫不迟疑,踏步出室,外面是一条暗道。他顺着通道一路前行,拐了几个弯。道旁偶有门壁,推开一望,有些是空室,有的却是仓库,储存的是金银兵刃等诸多器物。
      川长流明白在人间有句话叫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心想既然自己从前是魔王,这里又是自己居处,那么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他的财产,随手拣了几样看起来比较值钱的珠宝,揣在怀中,又溜进兵器库,取走一把最锋锐的利剑,这才觅路再行。
      走出暗道之后,外头是一大片荷塘,乱石园林,假山流水,仿佛人间大富人家的后花园,美不胜收。
      川长流无心欣赏,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直往东行,一路亭台楼阁不计其数。他目下修为大进,练的又是妖魔界的邪术,无需御剑便可腾云驾雾,但这样一来太过招摇,极易给人发觉,只有徒步而行。
      走出百余来步,一栋宏伟的宫殿映入眼帘。川长流乍见之下,触目惊心。
      那宫殿极尽奢华,冰晶筑墙,翡翠为瓦,如梦似幻,川长流从所未见,不由得驻足观望。
      如此富丽堂皇,不愧为魔宫。
      小径直通宫中,川长流走入内殿。这魔宫构筑庞大,规模雄伟,房间殿堂的布置又是奇形怪状,川长流在里面转悠许久,险些迷路。而他又得留神提防,以免遇到明姬。步步艰危,直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前殿。
      他一路小心翼翼,没碰到半个人影,当他走进前殿之时,却见大殿中央站了个人。
      他不敢贸然现身,眼角扫地那个人影,立即便闪在墙后,开启法眼。
      他的目光穿过紫晶砌成的高墙望了出去,就见那人表面上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五官说不出的英挺俊秀。着一身月白袍子,更显得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川长流发现了一个可怕之处,那人的眉梢眼角与自己有些相似。
      他暗想应该只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巧合罢了。
      正准备转身从别的路径绕过,就听那人开口道:“不必躲躲藏藏的,现身罢。”
      殿中并无旁人,川长流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心中不禁大骇。
      他一直屏息凝神,没发出半点动静,且距离这么远,还是给外面那人发觉了,可见其修为定然超凡。
      他并不知那人是敌是友。倘若是友,自然最好,如果是敌……
      也罢。他修为方才精进,不妨去会一会这是何方神圣。
      见他缓步而出,那人眼睛里放出异样光彩。
      川长流不知他是敌是友,不敢靠太近,遥遥见礼:“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听到他这么问,一怔之间,眉毛一挑,轻笑:“怎么了长流,几日不见,连为父都不认识了?”
      为父?
      川长流呆若木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见他没反应,中年人负手向前,叹道:“唉,上次天尽之巅匆匆一别,为父便赶回甘渊处理要务,等忙完了再回去找你,你和天尽之巅诸人皆不知所踪了,几经查探才知是被蜀山中人所害,辗转寻到了这里。我瞧你身上有些异样,过来让为父看看,你可有受什么伤。”
      他语气关切,和蔼可亲,仿佛一个慈父,令人不由自主为之心折。川长流当场迷茫,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
      他一边往前一边道:“我不是命姓杨的那小子护你周全吗?怎么不见他人?”
      川长流想到杨高峰,立时警醒,退了一步:“站住,不要过来。”
      中年人只是微微一顿,脚步没停,依然固执的前进,摇头低笑道:“不管他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川长流只得继续退,目光盯着他不挪一分:“你自称是我父亲,那我这几日出生入死,你怎么没有亲自前来接我?现在才到,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令你如此分身乏术?”
      中年人自责道:“你上次那样大闹一场,将整个甘渊弄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为父既身为国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我本已将你送到天尽之巅,并好好嘱咐了子虚那老家伙,让他好生安顿你,谁知竟酿成这般田地,这都是为父的疏忽了。”
      川长流如堕五里雾中。
      他是甘渊国主?便是那个用红莲业火烧得他记忆全失修为全无的罪魁祸首?传说中的甘渊国主般若靡?
      川长流不可置信,竭力想从脑海中找到关于那些过往的蛛丝马迹,可苦思半晌始终没有半点印象,只想得脑袋已隐隐作痛。
      川长流目光凝住:“且慢,你说你是我父亲,可你为何又以红莲业火伤我?”而且,他身为仙界首脑人物,怎么会是魔王之父?
      诸多蹊跷纷至沓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般若靡喟然道:“你当上魔尊之后,整日价沉迷美色,浑然将为父当初的交待都抛之脑后。我千百遍召你回来相聚,你始终不肯,为父只好出此下策,利用鸢尾那小姑娘将你引回家门。我本想与你好言相劝,可你一上来就对为父大打出手,口口声声要取为父性命。你是为父一手带大的,却这般忤逆,可知为父心有多痛。”
      他一口一个为父,不停的提醒川长流自己与他血浓于水。可川长流却越听越觉得其中透露着一股虚伪,却又不是完全虚伪。
      般若靡的话与明姬先前所言的一切不谋而合,看来至少有三成是真。似乎从前的他非但人品不端、性情怪癖,且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只在一个情字上还算坚守。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皆来自于旁人之口,他自己的脑海中却找不出半分线索。
      好像普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世,只有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这真是叫人烦躁。
      他还待矢口否认,般若靡已不打算继续絮叨下去了,手臂前探,就要出手拿他。
      这一下动手先声夺人,快捷无论。川长流只见眼前白影又晃,左手已给对方拿住。般若靡自开口以来,一只和颜悦色,但手上力气却着实不小,川长流如今修为有成,被他拿住也觉腕骨剧痛,险些脱臼,差点呼叫出声,他下手竟毫不容情。
      川长流心念电转,新修的无上妙法已有感应,浑厚的真气灌入臂膀,轻轻巧巧的从般若靡掌下挣脱手臂。
      般若靡一招失利,眼睛眯起,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右掌翻开,手起掌落,手心一张以高深灵力结成的符咒盖了下来。
      此咒一出,即便还没中招,川长流已感气息阻塞,仿佛一块千斤巨岩压在胸前。
      此乃杀着,中之非死即伤!
      川长流哪敢硬接?从旁飞身而避。般若靡穷追不舍,第一招还没收势,第二招紧随其后便至。这次却是直取川长流咽喉要害,招式阴险狠辣。这样的架势,仿佛他二人并非父子,而是宿敌大仇也似。
      川长流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拆解,只得再次低头相让。就听轰隆隆一迭声巨响,身后一面冰墙吃了这一招,顿时不堪重负,坍塌瓦解,裂成千万块碎片。
      这番动静着实不小,川长流方才稳定身子,就听殿外有人吆喝,众口一词:“什么人在此捣乱!”跟着七八个小妖一拥而入冲了进来。
      最前面那个做士卒装束的小厮手持长矛,将兵刃往地上一杵,狐假虎威:“魔宫重地,任何人不得擅入。你们再不出去,就地正法!”
      般若靡转过身去,二话不说,抬手便将那大呼小叫的小卒扇出殿外,就听外头砰的一声,也不知那小卒是死是活。
      其余人见状大骇,吆喝着将般若靡围在中间,剑拔虏张。只是他们见般若靡随手便将一位同僚放倒,被他气势所震,谁也不敢率先动手。一人道:“此人不好对付,快去请明姬大人!”
      原来他们都是明姬手下的喽啰。
      川长流知道机会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刚一迈步,身后便乒乒乓乓的动起手来。
      川长流知道般若靡急于擒拿自己,瞬息间便能将那几个小卒料理了,往来时之路飞奔。没有奔出几步,果然就见般若靡也追了过来,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裙裾飞扬风姿绰约的红衣女子,正是明姬。
      三人你追我赶,在诸殿堂间绕了一个大圈子。川长流修为最浅,脚程最慢,片刻间便要被般若靡赶上,他目不转睛,反手一掌击出。这一掌真气激荡,已竭尽全力。般若靡迎面接招,不过此时他正在狂奔,猝然抵挡,才用上五成修为,居然被这一掌震得后退了两步。
      他的真气也将川长流掀飞了数丈,两个人却也因相距更远了。
      就这么一阻,明姬便追了上来。她二话不说,双手结印,妖力呼啸中直取般若靡后心,喝道:“般若国主,魔宫之中,还是不要太放肆为妙。”
      般若靡衣袂飘飘,举掌挡架,已化解了这一招,跟着右臂当头直劈,转守为攻。二人霎时斗在一起,川长流只见一白一红两团虚影翻翻滚滚,顷刻之间交换了数个回合,看起来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他不及恋战,奔进另一间大殿。明姬和般若靡都想擒他,一见逃走,立即抛下对手,在后追来。但他们二人生怕对方抢了先,谁超前一步,后面的一人便出手拦截,一路上又追又斗。
      他们二人都是仙界魔道之中最顶尖的高手,斗起法来,真气乱窜,殿中高墙塌的塌、倒的倒,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川长流顺风顺水的逃出生天。
      走出魔宫,外头有十几只小妖戍守把门,大约都是明姬麾下的喽啰。川长流此时已今非昔比,虽仍无法与顶尖高手媲美,蛋对付这些小妖精绰绰有余,三两下解决之后,除下其中一只小妖的衣裤,躲在暗处乔装改扮一番,伪装成妖界中人,大步流星的去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要安然离开招摇山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他随意抓了一个倒霉的小妖,劳烦他带一下路,由此顺风顺水的出了招摇山,与来时战战兢兢步步惊心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来到那日与荆儿和杨高峰分别之处,天光朦胧间就只一架破破烂烂的花轿歪在路边,一堆沾了血的红绸缎中混淆着破锣瘪鼓,满地狼藉。
      他举目眺望,入眼一片崇山峻岭,天地之间无限苍凉。
      该去一趟蜀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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