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朋友》张浮白

10、第十章

　　第十章
　　程煦发现很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他以为，爱意的消散是毫无预兆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会突然出现很多画面，在他洗手的时候，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在他刷碗的时候，甚至在他洗澡的时候。

　　有时候是黄子扬亲昵喊小u的瞬间，有时候是黄子扬喝个烂醉，程煦去酒吧门口接他，黄子扬脑袋搭在小u身上不动弹的瞬间，有时候是程煦发十条消息黄子扬才回一条的瞬间，有时候是黄子扬说了很多次想要找工作的瞬间……

　　这些画面填充在他的脑子里，不间断的刺激着他，无数次重复的提醒着他，他对黄子扬的爱意，不是无缘无故消散的，而是在一瞬间，任由之前的细碎小事积累着、积累着，忽如大厦倾倒，甚至连灰尘飘散的声音都听不到，忽然有一天，程煦对黄子扬的爱意，消散了。

　　这让程煦觉得甚是恐慌，又觉得索然无味。

　　爱，就是这样肤浅又短暂吗？

　　程煦不懂。

　　但程煦似乎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心虚，又或者是对于黄子扬莫名其妙的愧疚感，程煦对黄子扬比之前更好，好很多。

　　让黄子扬也觉得受宠若惊。

　　程煦每天晚上给黄子扬炖排骨、粉蒸肉的时候，黄子扬一开始还很开心，吃硬菜的次数多了，黄子扬的开心就变成了惊讶。

　　尤其是看着程煦每晚要花两个多小时在厨房的时候，黄子扬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他之前没有工作，不知道上班竟然是如此辛苦，每天下班回来都想在沙发上躺着，一动都不想动。
　　程煦在超市干的还是体力活，下班回来在家还要做饭洗碗……黄子扬心里一涩。

　　黄子扬从后面抱住程煦系着围裙的腰，脑袋在程煦脖颈处蹭了蹭。

　　毛茸茸的发梢扫过程煦的脖子，让程煦觉得脖子痒痒的，心里痒痒的。

　　对黄子扬的爱意又升了一些。

　　程煦心里觉得好笑，觉得最近自己的心好像太敏感了。

　　黄子扬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程煦的身上，程煦也任由他压着。

　　程煦很珍惜这样两个人一起的夜晚，屋子里很安静，如果这是世界末日的场景，程煦很想第二天就死去。

　　可惜不是。

　　手机响起，黄子扬接起小u 的电话，一边放开抱着程煦的手，一边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程煦隐隐约约听见他们打电话的声音，黄子扬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小u汇报自己近几日的工作情况。
　　电话那头的小u似乎不敢兴趣，说了几句就挂了。

　　黄子扬不知为何有些尴尬，拿着手机进了厨房，摸了摸鼻子，解释似的和程煦说：“是小u ，我最近不是没和他们出去玩么，他问问我还好吗。”

　　程煦点点头，轻笑了一下。

　　看见程煦笑了，黄子扬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又伸手抱住程煦的腰，整个人挂在程煦身上，吸吸鼻子，炖牛肉的香味不住的往他鼻尖窜。

　　黄子扬带些撒娇似的嘟囔，“程煦，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程煦还在切姜片，手指感觉辣辣的。

　　听闻黄子扬这么问，程煦也不知道说什么。

　　黄子扬以为程煦在害羞，他悄悄的挑起嘴角，摆了摆身子，又那么一瞬间，黄子扬觉得，和程煦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

　　于是，程煦最近逐渐瘦了下去。

　　他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慢慢变得棱角分明了下来。

　　程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用称体重他就知道自己瘦了。

　　穿牛仔裤的时候，原本合身的裤管，现在也变得些许空荡起来。

　　程煦明确的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每天中午在医院病房陪梁启恒吃饭，看起来程煦作为一个健康人，他吃饭比梁启恒多很多。

　　但其实程煦的胃，在看到梁启恒的那一刻，就开始打结。

　　他越来越不想和梁启恒一起吃饭。

　　甚至有几次，吃完饭程煦就去厕所吐了。

　　程煦知道这样不好，但他忍不住。

　　晚上的时候，程煦会花很长的时间为黄子扬做饭，有时候油烟味道太重，程煦闻着闻着，就感觉自
　　己饱了。

　　这样他晚上几乎没有吃饭。

　　一开始黄子扬还会劝他，后面次数多了，黄子扬也觉得烦，干脆不想搭理程煦。

　　黄子扬就捧着碗吃饭，程煦坐在一旁玩手机，有时候程煦觉得累了，就会早早的上床。

　　黄子扬新进梁氏企业，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白天也累的不行。

　　所以最近两人晚上也很少干那事了。

　　不得不说，程煦心里其实松了很大一口气。

　　不知为何，程煦现在想到要和黄子扬上床，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和抗拒。幸好黄子扬也没主动提。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程煦看着梁启恒安静的眉眼，轻声的问：“梁总，咱们当时说的陪您吃饭，现在已经一个月了。”

　　梁启恒敛眉，微微抬起下巴，想知道程煦到底想说什么。

　　程煦斟酌着：“我是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梁启恒看着他，“你什么意思？黄子扬入职了，你就想过河拆桥？”

　　“您误会我了。”程煦还是用比较谦和的语气，“我也不能一辈子陪您吃饭吧。”

　　梁启恒抿唇，“又有何不可？”

　　梁启恒的神色这会儿带些委屈又带些倔强，故作一种不想让程煦看出自己脆弱的姿态。

　　程煦看他一眼，不为所动。

　　梁启恒也从未想过程煦会如此油盐不进，心下暗自暴躁的同时，表面上只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程煦的眼睛亮了一下。

　　梁启恒看在眼里，面色沉了一瞬。

　　程煦听到梁启恒这句话，胃口竟然好了一些。

　　他连续夹了好几筷子菜，梁启恒看到了，轻嗤一声。

　　程煦也不以为意。

　　他原本以为过去的事情不会再对自己造成影响，却没想到，光是偶尔活在过去的记忆里，都让他心脏发闷，恶心欲吐。

　　程煦想逃离这个城市了。

　　第二天，黄子扬惨白着脸，回到家里，一口饭都吃不下的时候，程煦才意识到，梁启恒还是年少时候那个梁启恒，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变化。

　　不，如今的梁启恒甚至更恶劣一些，较之以往，更加变本加厉。

　　程煦蹲在黄子扬前面，问黄子扬怎么了。

　　黄子扬整个人像一只挫败的公鸡，头发丝都耷拉了下来。

　　说自己代签了一份合同，但合同里面但隐藏条款他没有细看，现在公司因为这个条款要损失几百万。

　　经理发现了这个漏洞，根据公司规定，由于是员工个人失误，需要员工个人负责填补公司损失。

　　在黄子扬还为这件事担忧的时候，程煦马上就明白了。

　　怪不得梁启恒昨天让他走的时候，答应的那么干脆。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这样干脆的人，他甚至一开始都不会提“程煦你陪我吃饭”这个要求。

　　程煦整个心脏，沉到了海底。

　　黄子扬很明显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境，整个人很是低落。但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程煦的心情，在家的时候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程煦看着他那硬挤出来的笑容，心下一酸。

　　黄子扬每天浑浑噩噩的上班，又浑浑噩噩的下班，一到家就躺在沙发上，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煦有心想问，却问不出什么来。

　　程煦知道，这是梁启恒在逼他妥协。

　　——

　　每一个深夜和白天，梁启恒都在等程煦的短信。

　　梁启恒把手机捏在手里，不住的转动，就像他和程煦读书时那样。

　　那个时候程煦不知道从哪学到的转笔，一天上课下课拿个笔，放在指尖转来转去，看得梁启恒心烦。

　　后来笔老掉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次数多了，程煦怕影响到其他自习的同学，就放弃了这项技能。

　　梁启恒一开始很嫌弃程煦，觉得他过于幼稚。却没想到，最后能把笔转的炉火纯青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梁启恒把手机捏在指尖，转了又转。

　　那薄薄的一块精致的板子，却像一块砖，没有丝毫的动静。

　　梁启恒给他助理打电话，言简意赅：“继续施压。”

　　梁启恒很了解程煦。

　　他看着手里的手机，心想，他对程煦可太了解了。

　　程煦从小就心软，耳根子也软，整个人看起来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但在他内心深处，其实很介意外
　　界的看法，也很在意身边人的意见。

　　程煦自以为自己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可是……

　　梁启恒冷笑一声，当他想到程煦的心软，现在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就想将手里的任何东西捏碎，捏成渣渣，捏成粉末。

　　快了，要沉住气啊，梁启恒这么劝自己。

　　程煦就像一只刚长满了绒毛的小鸟儿一样，会瑟缩在他的手心，怎样跑都逃不出去。

　　果然，不到一个月，程煦就打了电话过来。

　　第一次铃声响起的时候，梁启恒静静的看着手机页面，没有接。

　　他想，他势必要给程煦一个教训。不然程煦真的以为他能跑出自己的身边，有了这次，还会有下次。

　　手机响了很久，又安静了下来。

　　梁启恒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机，等着程煦第二次打过来。

　　程煦果然打来了第二遍。

　　梁启恒一边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恶狠狠的想着黄子扬那张脸，心里充满了厌恶和不耐。

　　在梁启恒的想法，黄子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小白脸，程煦除了自暴自弃这种原因外，梁启恒根本想不起程煦还能有什么理由和黄子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