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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月过镜明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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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童郁莱与隋玚约好在镜湖碰面,在郑家提前煎好药后,便趁着傍晚时分赶往镜湖。
金银、隋玚二人正坐在湖畔旁休息,见童郁莱的身影,金银举起手喊道:“这呢!”
童郁莱小跑到金银身侧,斜眼看了下隋玚,用指尖来回在二人之间转动:“和好了?”
金银摇头:“没有,只不过我们二人打赌若是能透过镜湖在未来看到彼此,我们就继续同行。”
“哦——”童郁莱饶有趣味的拉长声音,“用传闻打赌?那你们二人可知,只要两人站在一块,往湖面看去,本就能看到对方。”
童郁莱言语直白,捅破了金银的藏在心里裹着她真实想法的那层窗户纸。金银其实早就原谅了隋玚,但碍于面子她拉不下脸,所以才借着镜湖的传说打赌。
谁知童郁莱竟直接把她的想法大声说出来,这岂不是故意让她难堪。不过金银倒是不生气,因为自打她认识童郁莱时,童郁莱就是这般直爽,有事从不藏着。
金银有些尴尬,她假装咳嗽几声,用其他话把童郁莱那句话遮盖住。“我们不是要找镜中花吗?臭道士,现在已经到了晚上,镜中花怎么还不出来。”
隋玚本还在想着童郁莱那番话,听到金银的声音,他回过神,耐心解释。“镜中花是长在湖妖身上的水藻。每到月圆之夜,月亮升至最高处湖妖才会浮出水面呼吸,所以得等到湖妖出现,才能见到镜中花。”
金银脸上顿时没了生气:“还等啊?我说你这个臭道士,下次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害得我在这里喂蚊子。”
“往好处想,我们还能看到月亮是不是。”童郁莱一边安慰,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两张薄饼递给金银和隋玚,“还没吃东西吧,给,这是我特意买的。”
童郁莱一说完,手里的两张薄饼瞬间被金银抢走。她把两张饼合在一起咬了口,含糊不清道:“他不吃,日后买吃的不用考虑他。”
“还有日后呢?”
隋玚听到这话不禁捂住一笑,被金银瞪了一眼,他立即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一个时辰后,见月亮快要升至最高处时,三人开始靠近湖面,商讨着一会儿要如何取镜中花的事。
镜中花是长在湖妖身上的水藻,若要直接从湖妖身上取走,势必会引得湖妖发怒。而湖妖发怒,会伤及到人,如今他们三人之中只有童郁莱既无修为又无符箓保护。于是金银从袖口中抽出几张符箓塞在童郁莱手上,又画了几张新的符箓贴在她身上用作护身符保护她。
“郁莱,这些符箓你应该还记得怎么使用吧?”
“当然记得。”小时候金银一旦画好符箓便会拿童郁莱练手,两人有时还会用符箓来玩捉迷藏,一来二去童郁莱也学会了一些使用符箓的口诀和手势。
“那就好。一旦湖妖出来,我们贴上置换符取完镜中花就离开。”金银看向隋玚,“臭道士,不到万不得已别拔剑,别伤及无辜。”
“知道。”
此时月亮已升至最高处,平静的湖面忽然闪出阵阵波纹。只听轰隆一声,湖妖从湖中浮出水面,还伴有水珠飞溅,把镜湖周围的地面弄成湿哒哒一片。
湖妖形状酷似一只乌龟,它的背上的鳞片长满许多花瓣,想必这些花瓣就是传闻中的镜中花。
看清镜中花的位置后,金银先一步跳上湖妖的背,可还没等她站稳,就有一支长箭朝金银头上飞去。
好在隋玚及时用剑鞘将箭拦下,才让金银幸免遇难。
不过飞来的箭可不只有这一支,只听弦声松开的响声从四周传来,就见到百支箭从四面出现划至空中,聚在月亮之下,朝金银袭来。
这声动静使得湖妖变得暴怒起来,它晃动身子,对着天空鸣叫。叫声把飞来的箭震开,淡蓝色的妖气瞬间弥漫在湖妖周围,这些妖气化作一双双手,把镜湖附近的所有树木扯入湖中。
离开了树木的遮蔽,藏于树后的黑衣人全部现身,但还没等他们逃开,那些妖气化成的小手就抓住了他们的双脚,连同他们手上的弓一同拉入湖中,惨叫响彻镜湖。
金银紧紧抓住着湖妖的鳞片,扯出一片花瓣,然后用置换符把她的位置换到童郁莱身旁。
有护身符傍身,妖气靠近不了他们三人。正当他们以为就此可以顺利拿到镜中花离开时,湖面闪现出一道蓝光,直接穿透护身符,将金银和隋玚扯入湖里。
“金银!”
“接着!”
金银趁坠湖前把镜中花花瓣扔到童郁莱手中,随后和隋玚一同掉入镜湖中央。
蓝光消失,湖妖也就此沉入水底,只剩童郁莱一人在湖边叫喊着金银的名字。
水底昏暗无光,正当金银以为自己死去时,发现身后有一抹余热,才勉强睁开眼。
抬起头,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洞穴当中。
这个洞穴她很熟悉,那是她们生活在一起的房子。
“金银?你醒了?”
隋玚的话从金银身下响起,她立即睁大眼睛急忙从隋玚身上起来。隋玚也跟着站起,他环顾四周,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我的家。”金银回答,她看了眼四周,“郁莱呢?”
“她没有被湖妖吸入湖中,还在岸上。”
金银这才想起来方才发生的事情:“看来我们有救了。”她两指夹着符箓,拉住隋玚的手,准备用符箓把他们传至岸上。
可她念了半天口诀,符箓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隋玚才解释道:“这里是幻境,幻境之中只能看到以前和未来,看不见现在,所以符箓才会失效。”
金银收起符箓,她眼前似乎有迷雾在遮挡,一阵眩晕过后,再睁开眼,她便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隋玚搀扶着金银,观察周围的环境。
随着一声鸣叫,幻境中的环境换成了另一幅画面。
这幅画面与金银脑海中的记忆重合起来,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这是十三年前发生的事。
“小妹妹,你知道距离这最近的村庄在哪个地方吗?”
金银捡起地上的纸蜻蜓,背过头一看,只见一位拿着拂尘的道士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站起身,手指着东边。“往东边一直走就能到。”
“谢谢了。”
金银摇头,等道士离开小跑回到家中。
“你跑慢些,别摔倒了。”一位穿着半色蓝衣的女子从山洞旁边的篱笆走出,瞧见金银慌张的模样蹲下身,抚摸着她的头问,“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阿娘,我遇到你说的道士了!”
半色蓝衣女子听到道士二字脸色一僵,她声音有些急促:“你确定是道士?”
金银点头:“嗯,她向我问路,我见到她手上拿着拂尘便指了一条假路给她,阿娘,我们快带着娘亲走吧。”说着她拉住半色蓝衣女子的手,往山洞走去。
“你们二人偷偷摸摸在这聊什么呢。”一位身披绿色绸缎披肩的女子从山洞走出,缓缓走到金银身旁。
“是在聊我吧。”方才向金银问路的那位道士拿着拂尘正对着三人走去,“鬿雀,徐寅,好久不见。你们家的这位娃娃可真会骗人,明明东边是悬崖,竟还让我走过去,说有村子在那。”
徐寅趁那位道士说话的间隙,偷偷把符箓塞进金银和鬿雀手上,随后用符箓把她们三人传送至别处。
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道惊雷,接着下起了大雨。
可三人还未走多远,那名道士却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她烧毁手中的符箓,放在手中吹散:“跑?现在是雨天,符箓再厉害,碰上雨,也走不了多远。”
“是吗?”徐寅两指指向被烧毁的那张符箓,那张符箓竟重新拼上,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指尖一转,千万条丝线将竹林包围,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把所有潜伏在竹林周围的道士全部缠绕住。
她指尖又一转,那些丝线也跟着转动,那些缠绕的丝线越缠越紧,把那些道士缠得喘不过气。
这时鬿雀捂住金银的眼睛,只听“砰”的一声,再等金银睁眼,金色的丝线瞬间染成血红。
那道士见周围埋伏着的同门都死了,只是稍稍一笑,就再也没露出任何神情,仿佛这些人都跟她毫无关系般。“你就不怕师傅责怪你?他们可都是你的同门啊,却这样就把他们杀了,你可真冷血。”
“冷血?”
......
画面停在这就渐渐消失了,随之取代的是金银的哭声。
只见徐寅倒在血泊之中,那半色蓝衣的另一半被血染红,她身侧躺着一只鸟,那是鬿雀的真身。而金银,正趴在她们的尸体上痛哭。
呜咽声在隋玚耳边响起,他转过头,发现金银擦拭着脸上的泪。这时隋玚拿出一张手帕递给金银,又把头转过去,“干净的。”
金银愣了片刻,接过手帕麻溜地擦干脸上的泪。正当她要把手帕还回去时,幻境中的画面又变了。
映入眼帘的是刻有隋府字样的牌匾,视线往下一转,隋府的大门被人砸开,两扇门倒在地上,门后还压着个人。
“爹!”一个十分稚气的孩童带着泪大步跑到门前试着把门抬起来,把压在门下的人给救出来。
此时一条长得像老虎的爪子压在门上,硬生生的把门压住,不让孩童把门抬起来。
见孩童又急又哭的样子,那只妖把爪子缓缓收回,然后往孩童腹中踢去。等孩童起身,它伸出爪子把门板掀开,用嘴叼着孩童父亲的尸首,当着孩童的面吞入腹中。
那孩童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待在原地看着他父亲的尸首被鬿雀咽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捡起一旁的长箭往鬿雀腹中刺去,可不知怎的,他的剑却突然刺中了她的母亲。
孩童松开手,只听他母亲唤他一句“隋玚”,就闭上了眼。
正当隋玚以为自己也会被鬿雀吃下时,有位道士用拂尘将鬿雀劈开,救下了他。隋玚也因为受到了过多的刺激,便昏厥过去。
道士发现隋玚昏迷,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瓷瓶,走到鬿雀尸体前,喂它吃了一枚妖丹。
片刻后,妖丹发挥作用,竟将鬿雀的两半身体黏上,使鬿雀死而复生了。
道士抚摸鬿雀的头,把她收入锁妖袋里,带着隋玚一同离开隋家。
至此,幻境结束了。
金银抓住隋玚的双手,质问他:“那位拿着拂尘的道士是你师傅?!”
隋玚颤抖着身子,直到金银再次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他才稍微点了头。先前他一直认为是鬿雀杀害的他全家,可是如今误入幻境他才发现,杀害他家人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养育他多年的师傅。
但这个幻境所呈现出的画面是否是真实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师傅为何还要辛苦把他养大,而不让鬿雀在那时直接吃掉他?
这些信息压得隋玚一时间喘不过气来,他全身渗出一股冷汗,把他的衣服浸湿了。
金银扶住隋玚的身子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说完,隋玚眼前忽然一阵昏黑,便倒在金银怀中。
“喂!你不是说你没事吗,醒醒啊隋玚!”
话音刚落,围绕在金银的幻境瞬间消失,他们又回到了岸边。
童郁莱围在湖边团团转,发现金银和隋玚突然从湖中出来,她急忙跑到金银身前着急的看着金银全身。“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才有事呢,你快给他看看。”
童郁莱点头,给隋玚把脉,她叹了一口气,把手收回。“人没事,只是晕过去而已。对了,你们在湖底有没有见到什么?你看你额头上全是汗。”
“我们进入了幻境中,见到了各自的过去。”
“看来关于镜湖的传闻是真的。”童郁莱又问,“那未来呢?”
“没有未来。”金银环顾四周,“除了我们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从这湖里出来?”
“没有,我在这走了许久,只发现了你们。”
“花瓣呢?”
童郁莱指着袋子:“里面。”
“那就好,我们先回白幽城,明日一早再去郑府送药。”
“不必,直接回郑府就好,他们给我安排了住处,带去那里方便些,待在外面我怕那些人又来找我们麻烦。”
“也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