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问鼎》而而而已

13、安王府

　　王府正院早已布置妥当。青砖庭院被扫得纤尘不染，两侧盆栽花木修剪整齐，紫薇与腊梅错落点缀，暗香浮动。正堂檐下挂着大红灯笼，灯面细笔写着“吉庆”二字，喜意盎然，却不掩威仪森然。

　　堂内，安王妃萧北凰端坐正位，一袭暗紫绣金凤常服，雍容端方。眉目间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微微敲着手中念珠，仿佛这场“纳妾礼”与她不过是例行公事。

　　“落轿——”随着女侍一声清喝，软轿稳稳停在院中。

　　轿帘缓缓掀开，沈兰澈在丫鬟搀扶下走下，头戴珠花，云鬓高挽，眉目清丽如画。她一袭水红褙子，外搭胭脂色长裙，腰间垂着流苏玉带，步履轻缓而安静。行至堂前，她缓缓福身：“妾沈氏，参见王妃娘娘。”

　　萧北凰抬眸淡淡一瞥，神色不变：“起来吧。”

　　老成的嬷嬷随即上前，朗声开口：“沈氏初入王府，当行礼数。先受见礼，再由管事安排住处与日常事宜。”

　　一名女婢捧上托盘，盘内整齐放着金银钗环，象征她已是王府之人。兰澈俯身，恭敬接过，不曾行差踏错。随之，女官抑扬顿挫宣读王府家规，声如珠落玉盘，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兰澈低眉顺目，静静跪下听着，心口微微起伏。她先前在备选入宫时，曾学过宫中的规矩，行止起坐、言辞礼数，皆有章法。此刻行至王府，却发现这里的规矩几乎与宫中无异。

　　最后一步，便是敬茶。女侍捧着描金托盘缓步而来，其上放着一盏热气氤氲的粉彩莲花白瓷茶碗。茶香清幽，袅袅蒸腾，似要将厅内氛围烘托得更加凝重。

　　兰澈双手接过茶盏，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仍小心翼翼护稳，不敢溅出一滴。她缓缓俯身，将茶盏举过额头，额前发丝随动作垂落，声音轻柔而恭谨：“请王妃娘娘用茶。”

　　正厅一时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小小一盏茶上。

　　萧北凰却只是淡淡抬眸，神色未起半分波澜。她似乎有意放缓动作，让空气凝滞片刻，才从容伸手接过。茶盏在她指间稳稳落下，微微一倾，唇畔轻啜。

　　那嬷嬷连忙上前，堆笑道：“王妃娘娘，这就礼成了。”

　　萧北凰缓缓放下茶盏，语气平静：“沈氏就纳为侍妾，赐居后院月霞轩。”随即吩咐身侧的侍女，“稚诺，去为她配个丫鬟。”

　　稚诺应声而出，片刻后领来一个年轻小侍女，道：“今日起你便伺候沈氏。”

　　小侍女恭谨叩首：“奴婢见过沈姨娘。姨娘这边请。”

　　正厅渐渐安静，只余萧北凰与贴身侍女稚诺。稚诺见兰澈被带走安置，忍不住低声道：“娘娘，这沈氏……听说竟是从长凤轩出来的。王爷怎的连青楼女子也往府里带？”

　　萧北凰轻轻转着腕上的一对春彩玉镯，面上依旧平静，声音淡漠：“这有何稀奇？王府后院的女人，什么出身我没见过？有的是歌舞姬，有的是商贾之女，也有民间女子……皇上不也曾纳过长凤轩的女子么？王爷带回一个，又算得了什么。”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

　　稚诺却看得分明，她家娘娘眼底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黯然。她忙俯身低声劝慰：“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王爷不过是新鲜几日罢了。纵使沈氏得了青眼，也要能有本事挪出后院啊。”

　　萧北凰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显得格外冷清：“新鲜几日……是啊，他向来如此。左不过是花开花落，换一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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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侍女领着兰澈，一路穿过水榭曲桥、雕栏凉亭，终至月霞轩。轩前修竹摇曳，花窗玲珑，静谧雅致。

　　兰澈微微舒了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侍女虽然青涩，但礼数周全，勤谨答道：“奴婢名欢儿，还请姨娘赐新名。”

　　兰澈明白，这是欢儿想表忠心、表明归顺的一种方式。她轻轻颔首，沉吟片刻，柔声道：“‘欢’，是喜悦与和乐的意思，我不能让你失了本意。不如在前头加一个‘儒’字，寓意儒雅温润，既添一份端庄，又补上我对你的期许。自今日起，你就叫——儒欢吧。”

　　话音刚落，欢儿眼中便漾起亮光，连忙俯身下拜，喜声道：“多谢姨娘赐名！”

　　兰澈垂眸望着她欣喜的模样，心中却忽然涌起一丝落寞。为了尽快脱离长凤轩，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了拓跋哲，如今虽是得以入府，却发现这“纳妾之礼”从头到尾，拓跋哲的人影竟未曾出现。

　　她清楚，自己这种出身，若没有王爷的庇佑与宠爱，只怕难以在这偌大的府院立足。

　　月霞轩的窗棂上映着深深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