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情书》亍椿

31、狗尾巴草

　　一顿饭毕，踏出包厢当时，走廊顶部放置的隐形音箱中音乐声加大。
　　慢节奏治愈日系纯音乐，轻缓旋律萦绕耳边，像是空中飘了层层隐匿温柔的云朵。

　　正是用餐时刻，楼下人来人往，欢声喧闹中，侧边特意与人群隔开楼梯出现一对高颜值男女。

　　男生高瘦清朗，口罩上方露出的眉眼干净纯澈；身旁女孩长发披肩，化着淡妆，说话间眼中带笑，漂亮得不像话。
　　女方在前，步子不算快，有一搭没一搭和身后的男生聊天，大部分时间是女孩讲，男生作为缄默的倾听者偶尔冒出一两句话。

　　日料店装修精美，每处都有老板的小巧思。
　　楼梯是通往二、三楼包厢处的唯一通道，方位隐蔽，再加上两人比较低调，没多少人注意他们。

　　暖黄灯光下，地面影子轻轻靠在一起。

　　偶尔有目光不经意瞥过去，只瞧见女孩惊鸿一瞥的侧颜，故意嘟囔：“女的长这么好看，边上男的脸都不敢露，这是丑得不好意思露脸站在美女旁边了吧。”

　　“哪儿能啊！”

　　附近有人低声调侃：“那男的长得可帅了，听说新来的小张眼睛都看直了，水不小心洒人身上还被经理骂了一顿。”

　　已经到门口的两人对身后的谈话不得而知。

　　玄关处，光线和屋内相比顿时暗淡许多。
　　荀周立于身侧，棱角分明的侧脸光线明灭不清。

　　蔺姜手里拿着手机：“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她是打车过来的，刚刚在包厢内打开打车软件时，荀周说送她。

　　两人住同一个小区，她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现在忽然想起，如果是许成褚来接荀周，自己再和他一起就不太好了。

　　许成褚是荀周的表哥，日常接送他情有可原，可自己总不能经常免费蹭人家的车。

　　“你之前答应了。”

　　门口有几级台阶，年轻男人不急不缓迈着长腿走下，转过身，正对蔺姜。

　　两人的身高差瞬间缩小。

　　原本需要抬头才能看清的帅气俊脸，现在完全不需要。

　　他肩宽个高，躯干挺拔，浑身散发出年轻人少有的从容孤傲。

　　蔺姜迟疑：“我其实......”

　　纯黑瞳孔中倒映出她犹豫神情，荀周手指不着痕迹微微蜷缩。

　　他嗓音顺着凉风飘到她耳中，很轻，里面听不出情绪变化，尾音略低。

　　“好，我先送你。”

　　她还没回答，就见他已经拿出手机，低头点开手机操作。

　　他手很大，单手拿手机，拇指在屏幕上不甚灵活翻找。

　　蔺姜睫羽定了几秒落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注视着那双无波眼睛时，总感觉自己心跳的频率不太对。

　　具体表现在说话时，荀周也许是个人习惯，不管她说什么视线总会安静落在她脸上，目光直白，眼神宁静。

　　可她莫名不太敢和他长久对视。

　　“不用麻烦，那，那我和你一起回吧。”

　　荀周抬眸望向她，似是在观察她的面部表情。

　　她笑了笑，“下次我请许大哥吃饭，我总搭他的车怪不好意思的。”

　　荀周黑睫眨动，“不用请他。”

　　蔺姜：“……？”

　　荀周唇角抿直，偏移视线继续开口：“王叔来接，有工资，不是他。”

　　“别呀，之后大家一起聚餐我来请。”
　　她忍笑。

　　等待途中。

　　蔺姜问出内心好奇许久的问题：“能问下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从事这一行业吗？”

　　她从小到大接触的朋友中，现在各行各业都有所触及，唯独童话作家这个选择有些小众。

　　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独的不理解。

　　据她固有的狭隘认知中，她能认识的童话作家基本都是像她父母那么大年龄的人，很少见和自己差不多年龄还做出不小成绩的年轻创作者。

　　写作是一条困难很难坚持的时间长河，往往需要花费较大时间成本，回报也不一定全尽人意，更何况是受众相对有限的童话作家。

　　是因为热爱吗？

　　梦想这件事总是神圣的，大神的话应该更加令人钦佩，她做好聆听并且夸赞的准备。

　　荀周收起手机，声线随意回道，“不想出门。”

　　蔺姜：“......”

　　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表情明显怔愣须臾，“也是。”

　　这答案放在他身上不足为奇。

　　“你呢？”

　　他反问。

　　“我？”

　　蔺姜心里想着答案和措辞，一个没注意，踩空脚下的台阶，脚腕扭了下，整个人的重心往前倾倒。

　　遇到紧急时刻的大脑通常会变得一片空白，她也不意外。

　　她眼睛瞪大，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潜意识已经清晰向她传递出危险信号。

　　身体陡然像失去控制的机器，听天由命一样无法动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的瞬间，

　　一道温暖宽大的怀抱稳稳接住了她。
　　毫无缝隙、身体相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满满的拥抱。

　　脸颊紧紧靠着对方的胸膛，腰间有力臂膀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呼吸间尽是对方好闻清爽的冷调香气。

　　两道呼吸声交叠，频率不一，头顶能明显感受男生下巴的触感。

　　心脏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械摆钟，分不清是摆杆拉着摆锤，还是摆锤带动摆杆，某一刻，突然晃个不停。

　　她眼睫懵然低颤，两只手僵硬搭在他精瘦腰间，不敢动弹。

　　“蔺姜？”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清泉般好听的男声极近，仿佛就在她耳边。

　　蔺姜猛一回神，站直身子稳住身形，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往后拉开距离。

　　“谢，谢谢。”

　　“没事？”

　　他上下打量她一圈。

　　“没事没事。”

　　蔺姜耳尖红润，低着头尴尬回道。

　　怕他不信，脑抽似地忽然原地蹦哒两下。哪成想，故态重现，脚踝处隐隐痛感让她没站稳，身体一歪，再次被他捞进怀中。

　　蔺姜：“......”

　　她说不是故意的，他能信吗？

　　她不敢随便乱动，两手攀着对方有力臂膀慢慢站直，全程没敢抬头。

　　眉前黑发掩盖住眸底片刻失神，荀周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视线径直落下到她右脚踝。

　　“你先扶着我。”

　　说完，他半蹲在蔺姜面前，手试探在她脚踝处轻按两下。

　　“疼吗？”

　　蔺姜一手搭在他肩膀处，试着将心神分散，点点头，“不太痛，估计不严重。”

　　荀周“嗯”了声，见他起来的动作趋势，她忙提前收回手。

　　荀周：“这边不好停车，王叔差不多在前边路口等我们，我背你？”

　　蔺姜耳边热意尚在，听他这么建议，嘴巴惊讶微张，“背太夸张了，我真的不太疼，缓一下就行。”

　　“好。”
　　荀周陪她一起等。

　　片刻，蔺姜伸出右脚小心移动，果然感觉好多了。

　　她有脚扭过的经历，那种强烈痛感这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清楚那种感觉，现在微不足道的根本比不上。

　　荀周观察她的举动，适时开口：“怎么样？”

　　蔺姜右脚往前一步，抬高又放下，很是高兴抬头和他分享，“你看，没事！”

　　他想说什么，启唇同时，口袋中电话铃声响起。

　　蔺姜偏头张望寻找，“是不是王叔到了？我们先过去吧。”

　　荀周跟在她身后，单手接电话。

　　王叔：“荀先生，今天红灯有点多，抱歉来晚了。”

　　荀周敛下长睫：“没事。”

　　“挂了。”

　　抵达车附近，蔺姜想起来这车是当初在小区看见的那辆，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乘坐同一辆，还和车主相熟共同吃饭。

　　拉开后座的门，里面空间无比宽敞、配色低奢高级。

　　荀周和她一起坐在后排还有很大的空间。

　　驾驶座上王叔回头，礼貌和蔺姜颔首后和她旁边的男生说：“对了荀先生，北苑那边说，这几天有人找你，不过态度不好被保安撵出去了。”

　　荀周没抬头。

　　“不用管。”

　　“好的明白。”

　　蔺姜在霁江住了这些年，这几年买房也大致清楚霁江各个地段的布局。

　　北苑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最重要的是，那里是有名的富人区，独栋私人别墅各有风格，全都是壕无人性的那种。

　　挡板缓缓升起隔绝前后座，她目视前方盯着挡板，半晌眨了眨眼睛。

　　她自小生活环境优渥，从来没关心过经济方面的问题，后来念大学、出来工作，慢慢脱离家庭的支持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道理。

　　她在心中慢慢盘算，自己奋斗工作的年限。

　　抵达目的地后，挡板悄然落下，王叔在合适位置停好车，和他们一起下车。

　　荀周接到一个电话，不知为何离开前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瞬，可能是错觉，蔺姜没多在意。

　　“等我一下，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他像是怕蔺姜离开，抽空提醒她。

　　“好。”
　　她答应他。

　　王叔过来问她附近哪家夜宵好吃，推荐几个不错的地方后，她喊住他，好奇多问了句，“王叔，我能问下荀周经常在这边住吗？”

　　问题其实比较隐私，不过王叔很少见荀周和女孩子这么亲近过，看出两人关系不错，笑回：“对，荀先生回国后基本不住北苑了。”

　　说完，他顿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位姑娘和荀先生在同个地方下车。

　　“您和荀先生——”

　　他语气不加掩饰，有好奇八卦意味。

　　蔺姜秒懂他未说口的话，耳垂不受控制发烫，立马指向小区方向：“我也住这里。”

　　王叔依旧讶异：“太巧了。”

　　在他印象中，荀先生极少和外人打交道，北苑算是荀周住得最久的地方，到如今，他和邻居都处于陌生人的状态。

　　没想到在这偏僻地方住，竟然能找到说上话的朋友。

　　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