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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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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提前的消息又一次把修真界炸开了锅,但世家齐聚凤凰丛,却如高温大锅中的水,硬是不冒出一点泡泡。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有年自然是很燥的,紧密的求见了乐燎原好几回,不出所料都被拒了,后面徐有年就不再来了。
不是因为他想开了,而是因为徐其蓝。
徐其蓝进入乐州,如约拿到乐昭郎所持凌波卷之拓本,徐氏原始目的之一算是达成,亦有徐其蓝当家作主,好过徐有年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婚期提前,乐燎原更加紧锣密鼓的准备迎亲事宜,按照约定,今日要和乐昭郎一起昭祭,送乐昭郎前往凤凰丛外十里迎接徐其蓝的送亲队伍。
乐燎原赶着出门,哪知道遇上徐有年。
婚期无所转圜,徐大公子的状态却是越来越好了。
双方没事人一般的打过招呼,乐燎原问:“你们兄妹有一些日子没见了,要一起去吗?”
“这不合规矩。”徐有年秉性如此,事情虽过嘴巴却不饶人:“小公子这些日子事务繁忙,没看到在此刻遇见。”
乐燎原点点头,只说:“的确是巧。”
徐有年说:“凤凰丛人满为患,还要劳动郎主亲自接亲。”
“是郎主代表乐氏的诚意。”乐燎原的姻亲,迎亲者必定身份贵重,纵然郎主之下还有四部首领,乐昭郎却不愿假手于人。徐有年所说凤凰丛人满为患,指的也不是乐氏诸人,而是停留在此的其余三大世家。乐燎原恍若不觉,只说:“有郎主姻亲,大公子必可放心其蓝的安慰。”
徐有年闻言不过一笑,说:“不放心的只有郎主。乐氏之下以威立,只得事事亲力亲为。”
乐燎原看着徐有年,不知道徐启兰和他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也不知道徐有年是如何想的。但是不重要,行到此处诸事皆如弦上之箭不得不发,所以干脆岔开了话题:“郎主去去就回。大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慧夫人那儿新得了一款花茶,请我去喝。”徐有年说:“我和慧夫人未曾多少交流,如今也算时机,否则不知她有如此多的巧思。”
乐燎原瞧他夸人还是阴阳怪气的,又想到慧夫人对徐金一的所作所为,笑着说:“慧夫人也知会了,可惜我一时腾不出空。听说那花茶工艺繁复,煮一壶得用上半天时间,喝到嘴可不容易。”
“冯氏兄弟也在,一起等就不觉得时间难熬了。”徐有年说:“郎主不久出发,不若一起来?”
乐燎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结合徐有年所说郎主走后乐氏难安的话,不由得怀疑他们聚在一起是要图谋什么。
纵虎驱狼,虎狼都是凶兽。
弦绷得太紧,形势瞬息万变,精神却已经麻的厉害。
“怎么了?”
“遇见徐有年了,说了几句话。”乐燎原碰上乐昭郎,反而直白的用手撑着头表现出一副劳心的样子,却把自己说笑了:“你知道他那个样子,哎……”
乐昭郎说:“有我在,不会有事。”
“若你不在呢?”
乐昭郎说:“那你还有凤凰花。”
乐燎原有些意外,并非忘了鬓边凤凰花常在,而是没想到一句话之间已经到了备用凤凰花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许久没有再谈凤凰花,乐昭郎伸手碰了碰,只有一下,灵力贯通,乐燎原能感觉到鬓边的凤凰丛更鲜活了。
乐燎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知道凤凰花有一个品种就叫鬓边凤凰花吗?”
他对乐昭郎有情,从未想过舍下,自然就想靠近。
“我知道。”乐昭郎看着他的脸,会不由得偏移目光,等对上鬓边凤凰花,才如同实实落下:“其实鬓边凤凰花不曾算是一个品种。它因灵力而常开不败,久而久之就和从未沾染灵力的凤凰花有了品相上的差别。”
乐昭郎对他亦有情,爱意无处隐藏,却总因为理智而显得爱的不够。
“那我这就是鬓边凤凰花了?”乐燎原也不知道如何是够,贪心总是不足,若是反问,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虚虚摸了一下凤凰花,问:“最早的鬓边凤凰花因何而来?”
“大概是郁都吧。”乐昭郎语气很轻,却不见笑意:“修真界许多事物都自郁都而已,久远传说,”
他许久都没有笑了。这个念头忽然钻入脑海,继而让乐燎原想到了后生桥的时候,自那时候起乐昭郎就很不寻常——
他似乎预知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一种并不利于他的可能性,却乐得做一个旁观者。
乐燎原再次注意到那个不同寻常的而被乐昭郎轻易提起的词,郁都。
乐昭郎和郁都牵扯颇多,从来讳莫如深,如今却可出口了。
乐燎原的头又开始疼了。
乐昭郎把燃气的香抵到乐燎原手中,对他说:“就一会儿,忍一忍。”
昭祭过程是为告慰乐氏先人,乐氏自是世家大族,本自郁都时代蔓延而来,但郁都覆灭,前史封存,人少了,事情也少了。
昭祭台上只有乐正公一尊孤零零的牌位,乐燎原与乐昭郎一并持香跪下。
一拜。
再拜。
三拜。
因着华服,本就动作缓慢,乐燎原起身时晃了一下身体,立刻被乐昭郎扶住,两个人身体相倾,额头几乎抵在一块,一时又如同对拜。
乐燎原未免尴尬虚虚挡了一下额头,乐昭郎却伸手摸了摸他眉心的位置,乐燎原对上他的眼睛,确定乐昭郎看穿了他的心思。
偏生那双阴鸷深沉的眼睛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就像本应如此。
乐燎原心跳地很快,侧身瞥见乐正公牌位,忽然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这样不对,很不对。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乐昭郎亦无乐氏血缘,因形貌相似而偷来一时的欢愉,却是对乐氏先人的大不敬。
乐燎原曾经对乐正公诸多审视,尤其在乐昭郎的推崇之下,但今时今日乐燎原不得不承认,乐正公养大乐昭郎,一路为他谋算身后诸事,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至少比他这个骗子好多了。
乐燎原迟疑一刻,虽然已经站起,还是对着乐正公的牌位多拜了一下,才将香放下。
乐昭郎说:“我已将先乐正公的用意告诉你,若说有错,错都在我,不在你。”
乐燎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他看着乐正公孤零零的牌位,问了一个问题:“……昭郎,你如何看乐风和?”
“我从未见过他。”乐昭郎说:“日后若有机会,可将他的牌位前移回。”
乐燎原觉得乐风和不孝不义或许有隐情,但此事已有定论,且不说如何说服外人,乐燎原虽然是好心还是不免担忧:“先乐正公愿意吗?”
乐昭郎顿了顿,才说:“毕竟是父子。”
乐燎原本是顺从心意的一提,此刻却不由得看向乐昭郎——他如此平静,是否稍稍释怀与乐氏相关的事情。
他将乐氏看的很重,但太过在意的东西就像掌心的流沙,攥的越紧流逝的越快。
乐燎原和乐昭郎一起前往凤凰丛入口,眼见别离,乐燎原硬是没说话,乐昭郎也没动。
好一会儿,乐昭郎说:“待我迎回徐其蓝,就是你的成亲之日。”
乐燎原别开了脸,尽量平静地说:“以昭郎的脚程,不就是明日?”
乐昭郎说:“若是过了时辰,便只能等到后日。”
“不会推迟的。”乐燎原说:“是昭郎啊。”
有片刻的无言,两个人迎风而立,还是没有动作。
“快去快回。”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乐昭郎问晚了,注视着乐燎原的眼睛,似乎有很多话可以说却未说,就像他们的立场。
不破不立。
乐燎原与乐昭郎挥手作别,并未多做半分停留。
“依依惜别啊……”慧夫人厅中早已人马齐聚,花茶煮好了第一轮,徐有年润了嗓子才往下说:“就是转身时还有点骨气。”
何冲冲亲自为乐燎原奉茶,四目相对间看不到对徐有年的话的任何反应。那边冯原落对他遥遥举杯,先饮下一口。
乐燎原掀开茶盖,才发现杯中零星花瓣,竟是煮的凤凰花茶。
慧夫人只当论茶,问:“如何?”
乐燎原饮下一口 ,说:“从未想过能在凤凰丛中喝到凤凰花茶。”
慧夫人说:“凡事总有第一遭。”
徐有年说:“乐昭郎威压太过,他离了凤凰丛,花都多开两朵。”
冯原深慢条斯理地说:“凤凰丛是乐氏仙府,还是得看小公子如何看。”
乐燎原被点到,只说:“世家本为一体,大势所趋,乐氏不可避之。”
冯原深说话一贯如春风和煦,此刻更是善解人意:“小公子可有不忍之处,也是人之常情,不妨此刻说来?”
乐燎原说:“我更担心二小姐。”
这话触动了徐有年,徐有年说:“无论如何,必须保证其蓝的安危。”
冯原落懒洋洋说:“徐氏尚有乐昭郎凌波卷之拓本在手,自然能保二小姐安危。”
乐燎原对上冯原落的眼睛,却是回的徐有年的话:“待事情尘埃落定,必须各归其主。”
徐有年哼了一声,说:“若大家当真戮力同心,除了乐昭郎这个异类,有何条件不可商谈?”
这一番密谋深夜结束,乐燎原出门时听见熟悉而渺远的响动,抬头一看,是成群的鸦雀正在飞过命星闪耀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