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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空穴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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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宫中便传出旨意——“闻御女品行端谨,晋封宝林。”
消息传到云昭殿,九歌正倚榻抚琴,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吩咐春萍备了几样贺礼送去。
午后,九歌特地换了素色常服,鬓发松松挽起,神情比平日里憔悴几分,如谋定的那般,去求见皇帝。
百里煜看她神情略有憔悴,便放下手中奏折,招手示意她近前:“近来气色怎么不好?”
九歌垂下眼帘,慢慢跪下,语声里带了几分颤意:“陛下,臣妾近来多梦,因而忧思过甚,已经按照太医的方子调理了,却还是被陛下看出来了。”
百里煜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玉笔:“梦见什么?竟能令你这般心神不宁。”
九歌低着头,指尖紧紧拢着衣角,似不敢开口。片刻,她才轻轻咬唇,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臣妾……梦见画扇姐姐。她站在床前,对臣妾哭诉,说自己去得冤屈……”话到此处,她便叩首下去,声音更低了:“臣妾心里难安,又怕惊扰圣听,还请皇上恕罪。”
百里煜怔了一怔,目光微沉,却见她额头伏在地上,肩头微微颤着,不由叹了口气:“起来罢。你与她情同姐妹,心里自是难受。”
九歌依旧长跪不起,声音更低:“再过不久,便是贞顺昭媛的忌辰。臣妾斗胆求陛下恩准,在宝华殿设一场法事,为她超度,让她魂有归处。”
百里煜向来不喜怪力乱神之说,他拧了拧眉,沉吟片刻,似在犹豫,“你既有此意,就去安排吧。”
九歌忙跪下叩首谢恩,心里暗暗庆幸,一切如自己所想,“谢陛下隆恩。”
九歌告退时,日头已偏西,暖金色的光斜照进长廊。她一路出立政殿,步履却比来时更轻,心里也比先前安定了几分。
九歌回到云昭殿,换了便服,在案前坐了许久。夕光渐渐暗下,她忽然抬头:“春萍,把库房里去年送来的白纱取出来,再去寻些陈旧的女冠衣饰——要干净、要素雅。”
春萍愣了愣,压低声音:“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九歌唇边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画扇姐姐的忌辰将近,请她回来看一看。”随即,又嘱咐道:“夜里让人挂在千鲤池边、靠近绮霞宫的槐树上,风吹的时候,能远远瞧见影子便够,不必惊动太多人。”
当夜,月色清冷,白纱衣挂在池边槐树上,点了几盏幽蓝小灯。风起时,衣角轻飘,影影绰绰宛若女子立于水边。
次日一早,值夜的小宫女们吓得脸色发白,窃窃私语传开:“昨夜……昨夜我看见贞顺昭媛娘娘站在槐树下!”
有人立刻反驳:“别胡说!是风吹的布料罢了。”
“可那布影明明动得极慢,像是有人在看着我……”
流言从御花园传到御膳房,再传到浣衣局,不到午时,连司礼监的小太监都暗暗议论,说宫里近来不干净。
九歌静静坐在云昭殿的榻上,听春萍一一道来,唇角缓缓弯起。她吩咐道:“今夜,挂得离绮霞宫更近一些。”
一日,天光正好,宫道两侧槐影婆娑,微风拂来,花瓣簌簌落下。
自九歌替婉昭容请封后,二人时常互相做伴。
这日午后风暖,婉昭容带着二公主昭宁出宫散心,九歌便陪着同行。小公主穿着鹅黄小襦,攥着九歌的手,一蹦一跳地拾花枝玩。
二人沿着御花园外的小径缓缓而行,昭宁先跑到前头去追蝴蝶,婢女、奶母跟在身后看护。
忽听前头两个洒扫的宫女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你可听说了?昨夜绮霞宫外又见白影,哭得人心里发慌呢!”
另一人忙捂住她的嘴:“别胡说!昨夜贵妃娘娘派人搜过一圈,哪有什么白影。再乱说,小心被捉去打板子。”
“可我真的看见了……”那声音越说越低,带了哭腔,“还听见有人在哭……”
婉昭容听得心惊,忙伸手攥住九歌的袖子,声音发颤:“丽妹妹,你听到了吗?真是……有人冤魂不散?”
九歌微微一怔,垂眸看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闹鬼?竟有此事?”
昭宁听不懂二人说什么,仰头望着娘亲,又看看九歌,疑惑地眨眼。婉昭容见状,将女儿抱到怀里,仍压低声音道:“听说是贞顺昭媛的魂不安,回来讨公道呢。”
九歌刻意显得被吓到似的,微微一愣,迟疑着问:“可……害死姐姐的人不是花氏吗?她已经被赐死,怎么还会回来讨公道?”
婉昭容咬着唇,神色发白:“谁知道呢……有些人说,花映雪当年是顶的罪,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画扇妹妹不甘心,所以才来索命。”
九歌垂下眼帘,掩住唇边的一丝笑意,又装着眉头紧锁,似在思量:“若真有此事……凡事也需有证据。婉姐姐还是莫要轻信流言才是。”说着,她伸手握住婉昭容的手,低声道:“回去多点几盏长明灯,也叫姐姐安心。”
婉昭容这才略略镇定些,仍抱着昭宁回头望了一眼,低声喃喃:“但愿就是流言吧……”
九歌心底暗暗欣喜,如此一来,事情迟早闹到皇上跟前。若再在法事上添上一笔,皇上高低是要疑心惠贵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