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太阳雨》Y葵葵

10、可以一直看着

　　这周末，卫梓奕睡至中午，醒来时肚中疯狂抗议。
　　周末基本上程度都不见踪影，卫梓奕随意顶着个凌乱的脑袋想去厨房寻找食物。
　　但走入客厅，程度竟离奇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卫梓奕的哈欠还未来的及落下，便与程度四目相对。
　　卫梓奕有些迟钝地将衣角从裤腰里拔出来顺直，强装随意地将长发往后撇露出懵着的一张脸。
　　昨晚睡得好，卫梓奕整个人气色不错。她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躲开程度的目光，向厨房走去，嘴里随意地问：“你今天不忙啊？”
　　程度嗯了一声，看起来不太想搭理自己。
　　卫梓奕也不在意，接了杯水仰头喝下去。
　　程度想起凌晨陆羡连续发过来的二十条祈求信息，思忖片刻，问：“下午有朋友过来，介意吗？”
　　房子本就是合租，程度拥有完整使用权，卫梓奕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介意的，况且她潜意识相信程度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她摇摇头，但程度没在看她，便答：“你随意。”
　　下午四点，当卫梓奕看到坐在沙发上那一批人时，整个人直接傻掉。
　　因为来的非一个人，而是一个战队的四位首发，外加一个女解说员。
　　坐在最前面的叫陆羡。
　　她认识这位，时常出现在各大平台的热点上，自己看过几场他们战队的比赛。
　　TTN战队，隶属于TT俱乐部，电竞圈一线俱乐部，各赛区实力均数一数二。而TTN自重组以来，两年，便荣获××游戏季度赛、职业联赛冠军数次。是中国本土区一匹实力强劲的黑马。
　　彼时卫梓奕刚出房门，就被听见动静的几位热情少年拥着坐了下来。
　　不知是谁先开口喊了她一声姐姐，接着此起彼伏的姐姐，让她顿时脸红了一大片。
　　瞥到不远处的程度，卫梓奕想起来或许要做个自我介绍，但陆羡抢先她一步说了一句什么，“咱们度哥的室友姐姐。”
　　于是便算了。
　　几人把她夹在中间谈天说地，陆羡莫名提到房东，卫梓奕才知道原来房子是他的。由于长期空着，就想找租客，找到第一位租客没几天，没想到程度因为工作临时住到这边。
　　卫梓奕赧然，对着陆羡灿烂的脸，给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笑脸。
　　这时，从厨房走出来的女解说员嗤笑一声，训道，“你们别吓到人家。”
　　女生是苏舟舟，卫梓奕也在比赛视频里见过。如果没记错，关于TTN战队的比赛里基本上都有解说员苏舟舟的镜头。
　　苏舟舟走到她面前，将坐在右边的苏名扬挤开，贴着卫梓奕坐下，轻昵地挽住卫梓奕的手腕。
　　卫梓奕闻到了甜蜜的香水味，不太适应这过于黏腻的贴近。但她也没有将手抽开，而是侧头对着精致漂亮的苏舟舟微笑。
　　与格外漂亮的苏舟舟对视一秒，卫梓奕突然就羞愧于程度告诉她有客人要来时无动于衷，无论如何该要收拾精神面貌，而非一身厚重睡衣。
　　卫梓奕又瞥到几人带的东西，满满一桌，不得不让人怀疑几人要做满汉全席。
　　注意到她眼神的陆羡立即解释，只是单纯会做个火锅。
　　陆羡控诉程度太忙，夸张描述已不知过了几个岁月，未曾与程度表哥同吃一顿热饭。
　　难得逮着机会，也是求了很久才求到他半日。
　　由于几人身份特殊，公共场所订餐厅费时费力，决定自己动手，又迅速又温情。
　　TTN的队长苏名扬，亦是苏舟舟的堂弟，他拍着胸脯跟程度保证不会弄乱房子，一定清洁一切再离开。
　　卫梓奕听着，偶尔点头附和，并不插话。
　　整个客厅由于几位叽叽呱呱电竞小孩的到来而热闹不已。
　　走神间隙，卫梓奕不得不想，倘若TTN的粉丝知道，她坐在整个团队正中间，是该羡慕她还是会暗杀她。
　　但几名小孩很可爱，开起玩笑来一茬接一茬，逗得卫梓奕早就没了刚坐下时的拘谨。
　　陆羡挑准程度转过身的间隙跟她拉近距离，拢嘴小声地问她：“姐姐，你是不是就是表哥的那个继妹？”陆羡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解释道：“对不起姐姐，我就是好奇。”
　　卫梓奕不介意这个，也不在意别人问，“你不用道歉，我就是他继妹。”她大方承认。
　　她并不清楚程度是否跟他这个表弟提过，但既然是表弟，那对艾闻的事肯定知道几分。
　　只是她有点好奇，陆羡没见过自己，而程度会如何介绍自己。
　　但其实程度谁也没提过，只是陆羡在刘叔那里看到租房合同，随手翻了几下看到了那个签名。
　　他听妈妈提过，程度的妈妈在那边的女儿叫卫什么奕。
　　陆羡看到那一瞬，不禁震惊于这种巧妙，感叹缘分是个神奇的东西。
　　这时，程度将洗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
　　程度是TTN的注资方，又跟陆羡是表亲，再者他不摆身份架子，所以战队每个成员都随了陆羡把他当成一个哥哥一样尊敬。
　　程度去了阳台接了个工作电话，陆羡和苏名扬大呼无聊，几人带着卫梓奕风风火火地上了私人小号。
　　几人争着抢着要让她近距离地感受职业战队的实力。
　　卫梓奕有些受宠若惊，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在几人的哄闹捧杀下，卫梓奕彻底抛拘谨放天性，扬言当波移动三级包。
　　卫梓奕打开又已经很久没碰的游戏，段位已经掉至黄金。
　　被邀请进几人组好的队伍，她转了转几人五颜六色的人物角色，再去逐个点开去查看那金灿灿的段位。
　　卫梓奕有片刻的沉思，觉得自己在对局里或许会被揍的极惨。
　　正准备开始游戏，陆羡蓦地发问：“卫姐姐，你这个id好像有点眼熟。”
　　卫梓奕疑惑，朝陆羡看过去，“错觉吧，我这个段位怎么也遇不上你这战神啊。”
　　陆羡笑笑，道：“不是。”并非自己击杀过的某人或者匹配过的陌生队友，可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游戏开局，要想展现实力，最佳选择便是人最多的自闭城。
　　但几人的服务满分，落地后以卫梓奕为中心，所有人自觉不超出视线距离。
　　让卫梓奕莫名觉得，几人格外有陪玩潜质。
　　正在灭完一个队集体舔装备时，陆羡突然嚎叫，声音震的刘滂给他一肘子，他喊：“卫姐姐，我知道了！”
　　“嗯？”
　　“你记不记得某次我哥跟你打游戏，几月份来着，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也像现在这样领着你从自闭城走出来。”
　　这么一说，卫梓奕才想到医院那次，对她行跪拜大礼那个大神。
　　“那是我！是我用他的号打的。”陆羡呼道。
　　卫梓奕了然，那天那人询问她帅不帅，给她跳奇葩舞，如果是陆羡的话，倒是符合人设。
　　卫梓奕见他期待的神情，长长的哦了一声，极为配合的竖起一个大拇指伸到他面前，“帅。”
　　程度接完电话回了客厅，后面跟着垂着脑袋的苏舟舟。
　　卫梓奕没有分太多视线去看，却无意间瞥到了苏舟舟的眼神，双眸里透露着极其明显失落情绪。
　　几人出了自闭城，已经开始在满地图游荡，而卫梓奕这一分神，游戏内突然围了脚步，两个，三个，四个。
　　卫梓奕刚想出声提醒几人三级包该成盒了，旁边的刘滂就喊了出来，“完蛋！卫姐姐被包了。”
　　卫梓奕找了个角落趴下，才去点击放大地图。陆羡和苏名扬去追一路满编队，而刘滂也在距离她几百米的下城区。
　　卫梓奕蹲在角落解放双手，这个段位，她漏脚步等于成盒。
　　蹲了快两分钟，终于等到脚步声愈发的近。
　　正在她放弃挣扎等待成盒时，右侧被苏舟舟空出来的沙发软垫塌陷，某个深灰色身影擦着她坐下。
　　侧头那一刻，她双眸里只看到近在眼前极具冲击力的一张脸。
　　程度没等她反应，直接从她手上接过手机，粗略的扫了扫布局键位，直接动手开始操作。
　　还未适应她的键位，程度停顿了一下，才找到辣椒籽大小的探头镜，然后按下远超拇指宽度的开火键。
　　探头开镜，顺滑走位，果断开枪。
　　卫梓奕脚步藏的不错，程度直接偷掉一个。
　　程度离她近，脸上细小绒毛都能一览无余。卫梓奕只匆匆瞟了一眼他的脸便集中所有注意力去跟他的操作。
　　如果程度没坐在她身边的话，她真的会被他流畅的操作征服。
　　程度收掉两位敌将，然后侧头去看身边的人。
　　四目相对时，卫梓奕才猛觉自己不知何时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到了人脸上。于是匆匆撇开，又觉慌乱，一瞬，又抬起脸来，冲人展笑，夸他，“厉害。”
　　程度没搭理她的夸赞，只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低低地说了一句：“快过来。”
　　卫梓奕右手捏了捏左掌心，好几秒，听到陆羡回的收到，才发现程度不是在跟她说话。
　　几人合力将四名敌人灭掉后，程度把手机还给了她。
　　手机背面升了温，正在发烫，卫梓奕摊开手掌搓了两下。
　　这时，陆羡恭维，“不愧是我哥，技术只比职业选手差一点。”
　　程度没理。
　　卫梓奕动动被挤着的手臂，想挪挪给程度让出更大的位置，然而程度直接起身离开了。
　　他回了一趟房间，再出来时，卫梓奕的游戏刚好结束。
　　这把三级包当的憋屈，但也算爽。
　　卫梓奕倒了三次，每次都被几人拥着救起来，然后毫无疑问拿下胜利。
　　正美美举杯时，卫梓奕一抬眼便看到前方不知何时出来的程度眉眼中藏上了几分不耐烦。
　　第二局游戏很快开始，卫梓奕收回注意力，并已经决定成为TTN的千万粉丝之一。
　　下午六点，火锅摆了上来，7人围锅而坐。
　　锅里升起厚重白雾，红油翻滚，香味四散。卫梓奕坐到程度身边，拿起碗避着人往底下加了一层小米椒。
　　卫梓奕低头涮着刚烫好的牛肉，几名TTN成员年纪都小，吃起饭来如饿死鬼投胎。
　　屋外白昼褪去，暮色降临；屋内灯火通明，腾雾滚滚。
　　卫梓奕突然想起来，天寒时刻众人围着火锅的暖人热闹场景，好像已成为上世纪的事情。
　　大学期间，宿舍五人，也只有在大四期中分别那一晚，才全部聚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起一股难过。
　　但没存在多久，便被陆羡的牛叫哞回现实。
　　而这时，坐在右边的苏舟舟给卫梓奕倒了一杯啤酒。
　　卫梓奕不喜欢喝这个，但还是抿了几口。
　　而刘滂与卫梓奕完全相反，他很喜欢啤酒的甘甜，夹起杯子欲一饮而尽时，被程度一个眼神瞥的立马放下。
　　刘滂还未成年，满打满算离18还差3个月，不被允许喝酒。
　　卫梓奕也怀疑电竞选手能否喝酒，陆羡就宽慰她：“电竞选手也是人，要求没那么严格，酒都不能喝。”
　　谈笑下饱餐一顿，众人餍足，意外却悄然来临。
　　本已熄火很久，但众人并未离桌，而是聊起圈内八卦。
　　比如谁和谁又尴尬起来，谁和谁又吵了架。
　　卫梓奕听得津津有味，并且觉得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以后就只能在新闻上看一些唬人的盗版了。
　　她双耳站岗，眼睛瞥到锅里是谁后来下了粉丝，卫梓奕咽了嘴里的肉，起身去夹。
　　一顿下来，清汤锅那边的汤也红如辣油，宽粉又滑如凝脂，好半天才夹起来一根，随即又溜的一下重重掉进锅里。
　　而就在这时，飞溅起来饿汤滴直直飞进卫梓奕的眼睛。
　　霎时间，眼球如碰熊熊烈火，又似万针齐扎。
　　尖锐刺痛袭来的那一瞬，卫梓奕哐一下直接丢下筷子，捂上眼睛。
　　右眼被刺激性异物入侵，泪水如洪流决堤。
　　身旁的程度的余光一直扫着她，察觉异样，即刻起身，拽起她往洗漱间拉。
　　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看见程度神色才知道出了意外。
　　几人跟着围到浴室门口，焦急询问。但程度没空理人，打开水龙头，掰开她捂紧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将人压下去几分，用掌心舀着刺骨冷水一股一股往她眼睛上冲。
　　辣油进眼睛很难受，灼烧的痛感，水一捧一捧往眼睛上冲，连带呼吸困难。
　　冲了不知多久，卫梓奕感觉自己入了深海，差点窒息，双手乱摸，抓起程度腰侧的衣服，用力一拉，程度才停下来。
　　卫梓奕感觉眼睛没废，自己却要溺死了。
　　程度将她扶起来，一手还捏着她下巴，一手拉过旁边的纸巾给她擦干。
　　卫梓奕顺势大口呼吸，缓了快半分钟，才尝试去睁眼。
　　依旧睁不开，但疼痛下去大半。
　　右眼通红，眼皮颤动，程度没说话，抬起冰凉的那只手，掀了一下她的上眼皮。
　　确认了有所好转，他呼了口气。
　　程度接下来动作较一开始轻柔许多，沾凉水，打圈按揉。
　　凉水也打湿了卫梓奕额间的发，整张脸湿漉漉的，她在程度的桎梏下睁开完好的左眼，指使人下手轻点。
　　还趁他沾水间隙询问程度是否在谋财害命。
　　程度不想搭理她。
　　卫梓奕兜里那几个子，还没有他尾数大。
　　良久，程度停下手指按揉，再次去观察那只眼睛。
　　红肿一片，但好在能睁开了。
　　外面几人围在门口，大气不出，看着里面的两人。
　　眼睛虽能睁开，但视物模糊，卫梓奕眯着双眼，才看清近在眼前的人，表情绷着，眼神很冷。
　　卫梓奕想开口打破这冻人的气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情的，以为程度把她弄瞎了。
　　其实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程度还在掰她的眼皮，卫梓奕脖子仰痛了，扭了扭头，没扭动。她觉得这样怪怪的，莫名有几分尴尬。余光又扫到门口堵着那堆人，不好意思的打起哈哈，“没事，眼睛也想吃点好的，哈哈……”
　　然而程度却叫人闭嘴，“别说话。”
　　卫梓奕便把话噎了回去，噤了声。
　　接着，始料未及的，程度往她眼珠上吹了一口热气。
　　与眼睛周遭的冰凉形成刺激性对比，卫梓奕被弄得往后一缩，反手就要推人。
　　但依旧没推动。
　　连续冷水冲洗近20分钟，右眼的疼痛已经下去，可火热滚烫依旧存在。
　　程度把她带出浴室按在沙发上，抽身去收拾散落着擦脸的纸巾。
　　卫梓奕安心坐着，深吸口气，吐出来，睁开双眼，眨了眨，对凑过来的苏舟舟笑道：“没事，别担心。”
　　差不多能完全睁开，只是睁不长久就流眼泪。
　　程度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包敷眼贴，在卫梓奕面前半弯下身。
　　程度身上的轻质香味揉着室内火锅味逼近，卫梓奕下意识往后退。
　　程度凝着她，眼贴盖到她眼睛上，随后退开，拉开两人的距离。
　　卫梓奕闭着眼，在等程度帮自己贴好，可等了半天，温度迟迟没落下来。睁开左眼，才看到程度已经离了她一步远。
　　卫梓奕举起手，按着敷贴扶正，残余的灼烧感得到缓解。
　　她按着敷贴去感受舒服的凉气，迷迷糊糊间，卫梓奕貌似听见程度说了句话：“一下没看着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不知是因为他声音很低，还是因为自己眼睛遭了罪，耳朵也跟着模糊听不清，他大概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卫梓奕脑中接收到信息的下一瞬直接条件反射去反驳，“那你可以一直看着。”
　　？
　　程度：……
　　没有得到回答，卫梓奕闭着双眼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见卫梓奕好转，陆羡几人才陆续散开，也没人再闲聊，集体收拾起桌上残局和散乱的厨房。
　　苏舟舟也将视线从程度身上收回，盯着地板出神片刻。
　　她在茫然程度的反应。
　　焦急，担心，还有不知是不是的心疼。
　　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额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