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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卐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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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邪觉得自己这辈子(哦不,是这漫长的鬼生)就没这么狼狈过。
被那小孩捏在手里一路狂奔,风跟刀子似的刮过他纸糊的脸颊,边角的毛边被吹得更卷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袍子上的摩生纹被气流掀得翘了起来——这要是在地狱,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对他?早就被扒了魂烧成灯油了!
“慢点!你丫慢点!”沈邪在心里疯狂咆哮,奈何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任由自己像个破风筝似的在半空中晃悠。
那小孩跑得上气不接,却还不忘低头跟他“互动”:“喂,小红黑,你说我哥会喜欢吗?他平时都不玩这些的,但你长得这么特别,他肯定觉得酷!”
小红黑?
沈邪气得差点当场散架。
他沈邪,好歹也是地狱排得上号的鬼王,名号在忘川河两岸能止小儿夜啼,现在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人类崽子起了这么个土掉渣的外号?
还有,谁酷了?他这是威严!是杀气!只不过现在被封印在一张破纸上了而已!
小孩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当然也反驳不了),噔噔噔爬上一栋居民楼的三楼,掏出钥匙“咔哒”一声开了门。
“哥!我回来啦!”小孩一边换鞋一边喊,手里还高高举着捏着沈邪的那只手。
沈邪借着这股劲儿飞快扫视四周。
是个挺整洁的屋子,客厅里摆着灰色的沙发,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墙上贴了张世界地图,角落里堆着几个篮球——充满了活人的气息,温暖,嘈杂,还有点……让鬼安心?
呸呸呸,他才不是那种需要安全感的弱小鬼魂!
“嗯。”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不高,却带着种莫名的穿透力,像冰块投入温水,瞬间让客厅里的喧闹感降了几分。
沈邪心里咯噔一下。
这声音的主人……有点意思。
下一秒,一个身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沈邪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见过的好看的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地狱里那些画皮鬼能把自己变作世间绝色,可眼前这人类……居然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身形清瘦,黑发柔软地搭在额前,皮肤是冷调的白,像是上好的白瓷。
最惹眼的是那双黑色眼睛,瞳色很浅,看人时没什么情绪,却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藏着什么根本看不清。
他就那么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拿着本摊开的书,目光淡淡扫过来,落在小孩高举的手上。
“祝洺,手里拿的什么?”
哦,原来这小屁孩叫祝洺。
沈邪默默记了下来,顺便把这个清冷少年归为“需要重点观察的人类”档案——倒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主要是那眼神里的疏离感,让他想起了地狱里那些万年不化的寒冰,有点同类(?)的错觉。
“哥你看!”谢祝洺献宝似的把沈邪递到少年面前,“我在楼下捡到的剪纸,是不是很酷?红配黑,还有花纹呢!”
沈邪努力挺直自己的纸身,试图展现出鬼王的威严——虽然他现在也就巴掌大,还被捏得皱巴巴的。
少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很淡,没有谢祝洺的兴奋,也没有好奇,就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子,或者……一团碍眼的垃圾。
“捡的?”少年皱眉,声音里带上了点显而易见的嫌弃,“哪捡的破烂?扔了。”
沈邪:“!!!”
破烂?他?地狱鬼王沈邪?居然被称作破烂?!
还没等他在心里掀翻桌子,就感觉捏着自己的力道松了,紧接着,他被少年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了起来——对方捏的是他的“头发”部分,动作嫌弃得像是在捏一块沾了灰的抹布。
“哥!别扔啊!”谢祝洺急了,“挺好看的,留着给我玩嘛!”
谢祝行瞥了弟弟一眼,没说话,但捏着沈邪的手也没往垃圾桶的方向动。他就那么捏着沈邪,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在评估这张破纸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沈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他现在没浑身,只有浑身纸。尤其是对方那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像带着钩子,让他莫名想起了地狱里那些专门钓魂的鬼鱼。
“脏死了。”谢祝行丢下一句,随手把沈邪放在了茶几角落,然后转身回了卧室,关门声却很轻,像是刻意的。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再多看沈邪一眼。
沈邪躺在冰凉的茶几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纸底直冲“天灵盖”——不是因为冷,是气的。
他堂堂鬼王,居然被一个人类嫌弃脏?还被随手丢在角落?这要是传出去,他在地狱还怎么混?!
“小红黑别怕,我哥他就这样,外嘴硬心软!”谢祝洺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茶几上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我给你找个好地方放着!”
说着,谢祝洺把他塞进了自己的书包侧袋里。
沈邪:“……”
比起被丢在角落,被塞进一个充满薯片碎屑和汗味的书包里,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沈邪经历了他鬼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谢祝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新玩具,一会儿把他夹在书里当书签,一会儿又拿彩笔想给他“化妆”——那支红色的马克笔离他的“脸”只有一厘米的时候,沈邪拼尽最后一点残存的能量,硬是让自己的纸身往旁边挪了半寸,才避免了被画成大花脸的命运。
更可怕的是,谢祝洺居然想把他放进水里“洗个澡”。
“你看你身上有点灰,我给你洗洗干净,哥就不会嫌你脏了。”谢祝洺一脸认真地端着个装了水的杯子,捏着他的纸身就要把沈邪往里放。
沈邪吓得差点当场“自燃”——他现在这纸身,沾水就软,沾水就难受,这要是泡进水里,不得直接瘫成一滩纸泥?
“住手!”他在心里疯狂呐喊,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也许是他的怨念太过强烈,也许是残存的能量真的起了作用,谢祝洺的手莫名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些,溅了几滴在沈邪的“脚”上。
“嘶——”沈邪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没有肺)。
那感觉,就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了一样,又麻又疼,沾水的纸边瞬间变得软塌塌的,颜色也深了一截。
“呀!”谢祝洺也发现了,“你怎么湿了?还变色了?”
他赶紧把沈邪拿起来,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那粗糙的纸巾擦过他脆弱的纸身,差点没把他的“腿”擦下来。
就在这时,卧室门开了。
谢祝行走出来倒水,恰好看到谢祝洺拿着张湿哒哒的黑红剪纸在摆弄,眉头又皱了起来。
“谢祝洺,我说了别玩这种脏东西。”
“不是的哥,他好像怕水!”谢祝洺举着沈邪给哥哥看,“你看他湿了的地方都软了!”
谢祝行的目光落在沈邪湿漉漉的“脚”上,眼神里没什么波动,像是在看一个符合预期的劣质玩具。
“纸做的,当然怕水。”他淡淡地说,接了杯水,转身回房时又丢下一句,“别放床上,脏。”
门再次关上。
沈邪瘫在谢祝洺的手心里,浑身发软,又疼又气。
怕水怎么了?纸做的怎么了?等他找到足够的“食物”,恢复了力量,第一个就把这对人类兄弟的头发全都薅下来当夜壶!
说到食物……
沈邪突然想起了什么。
刚才在巷子里晕过去之前,他好像感觉到,那些被人类丢弃的废纸、纸板里,蕴含着一种微弱但可以被他吸收的能量——就像是……低配版的地狱阴气。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现在饿得发慌(虽然他不需要吃东西),那股渴望突然变得强烈起来。
他需要纸。
越多越好,越干净越好。
只有吸收了足够的纸质能量,他才能恢复,才能变强硬,才能……报仇雪恨(指被嫌弃这件事)!
夜幕渐渐降临,谢祝洺被哥哥叫去写作业,随手把沈邪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一角。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
沈邪等了很久,直到确定谢祝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作业本上,才开始行动。
他调动起最后一丝能量,控制着自己的纸身,一点点往前挪。
像个人间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每动一下都异常艰难,纸边在桌面上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吓得他赶紧停下,确认没被发现后再继续。
目标是书桌旁边的垃圾桶。
刚才谢祝洺削铅笔的时候,扔了不少废纸屑进去,还有半张被揉成团的演算纸。
那都是能量啊!都是他的救命稻草啊!
沈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挪到了垃圾桶边缘。他努力抬起自己的“手”(一片薄薄的纸片),够向那团被揉皱的演算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团纸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沈邪浑身一僵。
他缓缓“回头”(其实就是转动了一下纸身),看到谢祝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淡淡地看着他。
少年手里拿着一杯牛奶,目光落在他和垃圾桶之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沈邪:“……”
完了。
偷垃圾被抓包了。
这要是被当成成精的脏东西烧掉,他这鬼王的脸可就彻底丢进忘川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