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悖论花园的访客》歪榆

95、流浪猫

　　成功了。却又失败了。

　　这是西奥多·诺特在剧烈的时空撕扯感消失后，涌入脑海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他成功了。

　　他再一次撬动了时间的壁垒，用奥瑞恩留下的材料和那些浸满痛苦与执念的研究笔记，制造出了第二个时间转换器。

　　狂喜，一种近乎癫狂的、黑暗的喜悦，曾短暂地冲刷掉他所有的理智和谨慎。

　　他迫不及待地启动了它，锚点依旧毫不犹豫地设定为奥瑞恩·博尔赫斯。

　　为了规避最大的风险——与“自己”相遇——他甚至想起了奥瑞恩曾经提过的那只行踪不定的黑猫“阿莱”，并用了一个复杂而痛苦的变形术，将自身蜷缩进这具弱小、毛茸茸的躯壳之中。

　　然后，他失败了。

　　预期的落点——霍格沃茨，西塔楼，甚至奥瑞恩身边——并未出现。剧烈的偏差将他狠狠地抛在了一条阴暗、潮湿、散发着腐烂垃圾和劣质魔药气味的狭窄巷子里。

　　翻倒巷。

　　猫的感官敏锐得令人窒息。放大了无数倍的恶臭几乎让他晕厥，各种阴暗角落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和恶意窥视像针一样刺着他高度紧张的神经。

　　他躲在一個破旧的木桶后面，冰冷的恐惧感一点点蚕食着刚才那点可悲的喜悦。

　　他不能用原来的面孔。时间悖论像一把悬顶之剑。

　　奥瑞恩·博尔赫斯的人生轨迹里，不能同时出现三个西奥多·诺特，尤其是在他年幼之时。

　　他只能保持这个形态，这个弱小、无助、在魔法世界底层挣扎求生的黑猫形态。

　　他要在茫茫人海里，寻找奥瑞恩·博尔赫斯。

　　这个比在西塔楼那五年更加深重，更加绝望。

　　那五年，他至少知道目标在哪。知道奥瑞恩会定期出现，知道他最终会走向那个塔楼。等待虽有尽头，但希望是具象的。

　　而现在？

　　翻倒巷和对角巷的人流熙攘，魔法界的各个角落广阔无边。

　　他只是一只猫，一只不能说话、不能使用魔法（至少不能明显使用）、只能依靠最原始本能和一点点渺茫运气的猫。

　　他该怎么找？

　　冲动是魔鬼。他被制作成功的狂喜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考虑落点偏差的应对方案，没有准备任何联络或追踪的手段。

　　他就这样一头撞进了时间的洪流，变成了一只真正意义上的、无头苍蝇般的流浪猫。

　　每一天都变成了一场痛苦的折磨。

　　他必须像真正的野猫一样，在翻倒巷的垃圾堆里寻找能下咽的食物（这对他那属于人类的、属于诺特家族的骄傲是何种酷刑），警惕每一个可能对他这只“流浪猫”产生恶意的巫师或生物。

　　他竖起耳朵，捕捉着空气中任何关于“博尔赫斯”或“福利”的词汇，像最虔诚的朝圣者捕捉神谕。

　　他穿梭在阴暗的巷道，躲在橱窗的阴影下，审视着每一个经过的、有着浅色头发的少年。

　　失望像永无止境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浇熄他心中那点微弱的火苗。

　　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猫的形态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动物的本能时时试图压倒人类的思维。

　　他感到疲倦，一种深入骨髓的、灵魂层面的疲倦。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是不是注定要永远困在这具动物的躯壳里，在绝望的寻找中耗尽最后一丝神智。

　　一次被几个顽劣小巫师用石子追赶后，他狼狈地逃窜，耗尽最后力气，瘫倒在一条巷子的尽头。

　　前方，隔着一条无形的界线，是对角巷明媚的阳光和喧闹的人声。那光明看起来如此遥远，如此不真实。

　　他太累了。

　　身体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埃和绝望的味道。

　　他微微蜷缩起来，将小小的黑色脑袋埋进前爪之间，几乎想要放弃，就在这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任由自己彻底被阴影吞噬。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细微的、却如同生命线般清晰无比的香气，乘着从对角巷吹来的微风，悄然钻入他灵敏的猫鼻子。

　　清冷的、优雅的、带着一丝甜腻尾调的白花香。

　　是奥瑞恩的味道。虽然更加稚嫩，更加清淡。

　　西奥多猛地抬起头，疲惫和绝望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激动扫空。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循着那味道冲过去——

　　但虚弱的身体和长时间的精神煎熬让他一个踉跄，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正好倒在翻倒巷与对角巷那明暗交界线上。

　　视线开始模糊。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了他。

　　然后，一双手，温暖而轻柔地，将他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那股白花香瞬间变得浓郁，如同一个温暖的茧，将他彻底包裹。

　　他奋力地、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对上了一双好奇的、绿色眼睛。

　　一张极其年轻、还带着明显孩童稚气的脸庞，正低头看着他。浅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天生的、慵懒而好奇的神态。

　　是奥瑞恩·博尔赫斯。

　　十一岁的，刚刚准备进入霍格沃茨的，他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年幼的奥瑞恩。

　　“嘿，看看这儿。”少年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讶和怜悯，“可怜的小家伙，你怎么躺在这种地方？”

　　西奥多在他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巨大的、几乎将他灵魂震出躯壳的冲击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狂喜。

　　他找到了。

　　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近乎命运馈赠的方式。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一个温暖舒适的篮子里，身下垫着柔软的绒布。周围是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规律的轰鸣声。

　　他微微动了动，抬起头。

　　年轻的奥瑞恩正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本《初学变形指南》，但目光却饶有兴趣地落在他身上。

　　“醒了？”少年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看来你跟我一样，都要开始霍格沃茨的新生活了。

　　西奥多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猫眼里，闪烁着远超一只宠物该有的、复杂而深沉的光芒。

　　他轻轻“喵”了一声，算是回应。

　　顺理成章地，他被他收养了。

　　他将以一只黑猫的身份，陪伴着这个年幼的、尚未经历一切伤痛的奥瑞恩·博尔赫斯，一起踏入霍格沃茨，一起走向那个既定的、却又或许能被微妙改变的未来。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