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改头换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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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居的弟子们卯初就开始练嗓了。
池漾来到院中，见到了一位清瘦少女。身着杏子红短襦，月白百褶裙，裙头只系一条浅青丝绦，随步幅轻轻拍膝。乌发两分，挽作垂鬟，用红绳随意一束，碎发茸茸落在耳际。
少女的鹅蛋脸小巧，线条柔中带锋，眉是远山黛，自带三分英气，却于尾端轻挑，显出少女俏皮。杏眸澄亮，眼尾微垂，顾盼间像春水乍破，清冽又含情。鼻梁秀直，唇珠饱满，一点绛色在雪肤上分外鲜明，正宜“绛唇映日”之句。
池漾主动上前打招呼：“某姓池，初至此间，敢问娘子尊讳？”
少女斜睨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穷酸，长相也很是寡淡，放在凝香班不说当青衣，就连花旦都没有一争之力，所以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只是淡淡道：“新来的？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随后笑着道：“清商。”
清商素来高傲，单靠着这张芙蓉面，就能让七娘尽心培养，只可惜天资一般，八年来她日日苦练青衣必修《祭江》、《彩楼配》、《三娘教子》，却总不能让七娘满意，就在昨个儿午后，还得了个俗不可耐的评价，想到这她的笑僵在嘴角，自己都能听见碎裂声。
池漾见她并不太愿意搭理自己，表示理解，毕竟自己空降而来，还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身材干扁瘦削的黄毛丫头，一看就跟美貌的清商不是一路人。
池漾只管自己做好自己的每日练习：提沉、开肩 、下腰 、压腿......，实力爱豆私底下就是这么自律。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阿蛮又匆匆前来找池漾，说是七娘有请。
凝音榭——
“阿漾，我看过了，今日算是黄道吉日，是个开号的好日子。”一见到池漾，柳七娘就开口道。
开号是戏班子对“三拜一赐”旧仪的简称。由班主或师父翻看黄历，择“定名”“开帐”吉日。在这一天，新弟子入园有三拜：一拜华光祖师，上香三炷；二拜本行祖师，献三牲酒果；三拜师父，弟子跪呈“关书”，师父受帖。师父拈香三叩后，当众口授艺名，并书于红纸“号帖”，贴于后台“九龙口”。当晚加演“跳加官”或“天官赐福”，既谢神也宣告新人入班。自此，本名只在契书、族谱里出现，台上台下皆呼艺名。
池漾欣然应允，然后她就被另一个眼生的小姑娘带去沐浴更衣了。
昨晚池漾已经从阿蛮口中了解道，凝香园内并无浴池，若有需要众人都是去到寒山寺沐浴。
今日池漾终于见着了凝香园正门。
黑漆高门上悬横匾，檀木为地，篆文“凝香”二字鎏金。左右各悬一盏八角鎏铜灯，灯面錾海棠纹，烛影摇红，照得门槛积雪微紫。门下两尊威风凛凛镇门石狮。
凝香园正门大街叫锦箫街，池漾二人出门时，正巧碰上了官员巡街，非同寻常的是官员竟然是位英姿飒爽女子，身穿绯袍，腰系银鱼袋，骑着一匹神气的黑骏马，靴跟轻点，青石板上便落下一串清脆。
她们二人被官兵逼退到路边，目光仍追着那绯袍女子一路远去，直到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小丫头见池漾大受震撼的样子，细心交代道：“那位是新上任的杜坊正。平日里若是见到了一定要低眉躬身，拱手作揖。”
“多谢提醒。”池漾从善如流。池漾震惊的是，大虞朝女子居然可以当官的。她自嘲的笑笑，自己一个新世纪独立女性对女子当官这件事，反应居然比本地土著还大，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代。
寒山寺——
寒山寺常设“浴堂”，辰时击钟三下，僧徒开闸放水，一池可容二三十人，男女分日。池上悬竹帘，帘外置大铜炉煮水，水声沸沸，与梵唱相杂。
欲入寺香汤，先例随“浴债”。普通人只需添灯油一合，或投铜钱三文，置香炉侧。贫者亦可献山花一枝、净水一盏，僧值登记，便许入浴。寺僧称此为“浴资”，实则随喜，意在净心，不在取利。
入内是一间敞厅，白垩涂壁。中凿大池，可容二三十人同浴，旁边以竹帘隔出方寸区域，似是给人更衣用的。敞厅深处置铜鼎一丸沉水香，青烟直上。
池漾也不扭捏，脱了外衣就跳入水池之中。
待她尽兴归来，发现竹帘内已放好一套干净的衣裳。
待梨雪寻来时，池漾已穿上了窄袖短襦，衣长只到脐上，月白的软罗轻若无物。胸前细细一条同色系带，勒出细弱腰身。高腰六幅罗裙自胸下蓬然展开，碧青与石榴红交错，下摆阔而不拖，肩后搭一条丈余薄纱帔帛。足上是软锦弓鞋，鞋头微翘，暗云纹若隐若现。
唯一美中不足，池漾现在还是披头散发的。
穿衣池漾还可以凭借感觉随意发挥一下，要她盘发，只能心里哀嚎：臣妾做不到啊！
梨雪只当是池漾动作太慢，为了不耽误七娘交代的正事，便主动帮忙了。
铜镜里，池漾梳低鬟，以红绡一条缠髻，不插珠翠，惟挽一柄小牙梳作饰。
池漾欣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总算有点爱豆的影子了。
可她忽略了一点，铜镜照不出她蜡黄的脸色，若要养的水灵，至少要一年半载吧。
回到凝香园，根据指引走完三拜一赐的仪式，池漾得了一柄小木简，正面刻着“凝香 含章。
七娘交代道：“出自《周易·坤卦》“含章可贞”，意“内蕴文采，外守贞静”。此物既是身份，也是取物之匙。”
池漾将其系于腰间，又是一拜，大声道：“谢师傅。”
七娘满意，以手掩唇，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梨雪将池漾带去化妆。
池漾却在这时口出狂言：“师傅容禀，含章首次亮相，乃是凝香班的一个机会。”
屋内煞是落针可闻，随后随侍的童伶便躁动起来。
“真是不知所云！”
“是啊，她算是什么东西，班主真是太给她脸了！”
......
这些人中，只有梨雪跟池漾接触过，现在应该是含章了，梨雪没有急于贬低她，在心里想：含章不想是无理取闹之人，且看看她想做什么。
柳七娘指节轻叩桌面，铜铃在她腰侧发出细碎声响，不置可否。
池漾见她没有被惹怒，抓紧时间说到：“师傅明鉴，玉章年纪不小了，资质愚钝，上台无异于是自曝其短，含章已经有别的打算了。”池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原身脸色蜡黄、身材干瘪，脸也没有长开，戏曲更是一窍不通，上台做什么，杵在台上门神吗？每一个舞台都是来之不易的，池漾不愿作配，她要争取C位！
“还请师傅给含章自由发挥的空间，含章必能一鸣惊人。”
“像《明月几时有》这样的诗词，要多少有多少，含章愿意尽数献上。”
到这时候，柳七娘终于有点反应。
“哦？”
柳七娘勾唇：“含章，你可要好好想想，若交出来的这些可轮不到你上场。”
被被说动了，池漾想，果然是看在大文豪苏东坡的面子上。
“不过，含章不通音律，其他的词还需请乐工为之谱曲。”
“自然。”
由于这出意外，池漾在凝香园内已经出名了。当池漾回到上弦居时，清商看见她竟然主动过来搭话，她气质清冷，却又开口八卦道：“含章？听说你拒绝了今晚的登台？”
西榻上躺着的女子，猛地坐起，咋咋呼呼道：“什么？还有人不喜欢露脸？那你来凝香园是做什么的？”
她披月白窄袖短襦，高腰石榴红留仙裙，裙头束胸，莲瓣层叠曳地，肩平背直，细腿修长。杏面桃腮，眉似远山含黛，目若秋水澄星，一点樱唇映雪。琼鼻玲珑，靥辅微涡，灯影下肤光胜雪，暖玉生烟。
又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仅仅是二等弟子就有如此的姿色，可为何都说凝香班后继无人？总不能是专业技能太差了吧。
“疏桐。你不要吓到含章了。”出声的是屋内剪灯芯的女子，她身披月白织金对襟短襦，莲纹暗浮，高腰石榴红留仙裙束胸，裙褶曳地若雪卷流霞。云鬓高挽，金步摇细叶微颤，映灯如星雨。雪肤花貌，眉黛远山，眸似秋水含烟，樱唇点绛。
疏桐先是对那女子撒娇：“玉漱，我哪里很吓人了？”
“对不住，含章妹妹，若是不方便也可不答，姐姐无意冒犯，请见谅。”疏桐客气的对池漾说。
“对，含章，不必理会她。”清商也对着池漾示好。
“各位姐姐，含章确实是不愿仓促登台。”池漾冲她们一笑，接着又真诚道：“含章一无天资，二无多年苦练的基础，登台不过是徒惹人笑话。”
见她如此自揭其短，三人一下竟不知该作何种反应。
池漾无意多说，正好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人。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来一眼，手执一书卷，静坐塌边，自成一方天地。身穿素纱高腰白裙，无绣无纹，仅裙边一条雪色软罗收边。发束高鬟，无钗无珥，唯白绢轻绕。通身一色，净若初雪。眉淡而长，斜入云鬓，似春山含烟，眸澄如秋水，映灯则波光微漾，映雪则寒星乍坠。
池漾前世身处娱乐圈多年，见过众多美女，可这小小的凝香园，普通的二等弟子尽然个个都是顶级神颜，二等弟子一共有十五个，七娘是去哪里找的这么多好苗子的，可居然还一个捧不红，真是暴殄天物啊。
接着池漾又想起前世虽说长相没有特色，但好歹是个美女，自己如今普通又寡淡的容貌，顿时觉得心头一梗。实力爱豆就不需要颜值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改头换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