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平》龟君三三

7、第 7 章

　　九月一号那天，他去了，租了辆车在山顶看直播听。提前给她发消息说没去。其实早就把票给了直播的。

　　夏佳迹在后台接到消息，撇撇嘴，放下手机，准备上台了。

　　晋昴听过所有类型的歌，都听不懂，最喜欢白噪音。毕竟国语能听懂，英文动脑筋能听懂，其他语言听不懂。

　　可能是用脑过度吧，所以他会被动用脑去听懂那些歌词，后来发现白噪音很吵就给戒了。

　　就很无药可解……

　　吵闹的摇滚乐歌词在他的脑幕中滚动着。车座往后推了，他伸展身体，翘起退，胳膊压在把手上，歪头看着天窗。

　　黑色的天空没有一点星。

　　很像头一回从家里跑出来的景象，不知所措地望着天空，失控的感觉。

　　推开门下车，晚风攀爬山坡吹着站在边上的他，冷得他缩起身体，上身在灰色体恤里颤抖，扭头想找冲锋衣才知道自己没拿。

　　白月出来了，听人分享的巨大月亮好像返老还童，山村里月光能把一整个山头照亮的月亮如今比不过山脚下翻腾地像涨潮发白的演唱会。

　　他进入直播间，正好底下的人开始热闹起来，夏佳迹出来了。

　　她弹着吉他上台，预言着自己要表演的旋律。

　　站到话筒面前，慵懒地动作表现着她有多么的自信，扫视观众，目视前方，扭头整理长发的时候看到了一边的山头，距离太远了只看了一秒。

　　他和她隔着距离对视上了，他很开心。

　　脸上浮起微笑。

　　这趟音乐节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最多也是在别人提问去过音乐节问题之后短暂回忆后说出的去过。

　　然后报出夏佳迹的名字。

　　继续躺尸。

　　翻面睡觉。睡姿不好看，四仰八叉地，但是意外睡得很乖。

　　都知道晋昴睡觉不好，也知道他只开静音，所以只给他发消息。

　　等他睡醒之后，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四肢传来沉重麻木的感觉，下一秒感觉消失，摸到手机，抓起来。

　　他的手很大，轻轻一抓，虎口碰到按键。

　　4：23。

　　下面一行微信来信，夏佳迹发来消息：要不要参观我的工作室？

　　他想那么晚发估计睡在工作室了。

　　现在天刚亮点，晋昴起来喝水，喝柠檬水，喝咖啡，三杯水下肚后才清醒了一点。

　　坐到阳台上抽烟，烟被他夹在手里，烟头冒出的灰烟跟天花板坠下的线一样又直又长。

　　天慢慢清明，云气慢慢往下沉变成雾，被他吸进身体里，感觉又凉又清新。

　　绿星在他脚边转悠，站到他光脚上，注视他，发出饿了的叫声。

　　主人和猫一样，光脚踩在地板上。

　　等他给绿星放完餐开始做自己的饭，滑蛋上浇一勺辣椒油夹进面包里，蒸几个肉包，泡一杯绿茶挤一点桂花蜂蜜。

　　对着阳台吃饭，感觉早起也可以。

　　等他上班到十点多，夏佳迹醒了，看到了晋昴八点回自己的消息：下班可以，我可以带饭。

　　她把定位发给他，约时间。

　　晚上七点半，他到工作室门口了，按了门铃没人开，给她打电话，她说正在外边会用跑的。

　　“不用跑。”晋昴感觉劝她，笑着席地而坐。

　　“我要加速了，先挂了啊。”

　　“……”

　　有点后悔来了。

　　夏佳迹坐电梯回家，气也歇的差不多了，到了门口，站到晋昴面前已经不喘了。

　　“抱歉抱歉…我马上开门。”她走近才看到人是坐地上的。

　　俩人四目相对。晋昴笑得神秘，拍拍裤子站起来说：“我还想和你聊聊天呢，不用跑。”
　　上一秒她俯视他，下一秒她仰视他。

　　“快进来，你捎了什么饭？”

　　本来就是她心血来潮邀请他，但是他真来了却觉得很尴尬。

　　应该是还不太熟的原因。

　　从晋昴手里接过饭盒，放到桌子上，夏佳迹让他不用换鞋，直接坐，自己则是打开冰箱，用指背摩擦嘴唇，眼睛盯着满当当地酒喝饮料思考要喝哪个？

　　晋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思考的样子先开口说：“我决定饭，你就决定酒吧。回去可以找代驾。”

　　“OK。”她背着他说道。

　　晋昴对着她的背影笑起来。然后他开始拆塑料袋，摆好饭盒，扔掉一次性筷子，又收手，问：“这里有筷子吗？”

　　“怎么了？没装吗？”

　　“我不太习惯用一次性筷子，太细了。”

　　“我这有，你来拿吧。”

　　“那你要吗？”

　　“可以。”

　　晋昴在厨房和她挤在一个空间一分钟，开始怀念自己家，侧着身体拿两双筷子再出来，感觉空气都顺畅了。

　　夏佳迹大大方方地端着两杯酒出来，坐他对面，拿起筷子，打开饭盒准备吃炒米粉。

　　晋昴提前说：“等下次我请你吃好的。”

　　她先尝尝味，“确实好吃。”

　　“这里面积多少？”他脚一动就会碰到什么东西，没看。

　　“五十平。大部分给了工作室，客厅厨房卫生间挤到一块了，会有点挤。”和乱。

　　“我大学租的房子也是五十平，所以有点怀念。”

　　“哈哈哼哼。”她点点头，默认了这个委婉的借口。

　　吃完饭，夏佳迹领着他进入传说中的工作室。里面随意摆放着很多乐器，几乎可以用凌乱来形容，但却是只属于乐器的凌乱，没有关于其他的东西。

　　人的东西都在外面，扔在地毯上的衣服和书和笔，沙发上的毯子和枕头。

　　“想听什么？”

　　晋昴呆呆地摇头，“没有。我不听歌。”

　　“那你过来干啥？”

　　“那我走？”

　　“算了算了。”她招招手，“连白痴都能听懂音乐。你这么聪明很肯定会喜欢的。”
　　“门关上。”

　　“跟小孩一样啊。”

　　他把门关上，往里走两步，面对很多凳子问，“坐哪？”

　　“随便坐，我暂时只用琴。”她好像把他晾起来了一样，不管了，将唱片放到唱片机上开始播放，坐下随意弹奏一段旋律。

　　原本随便的旋律与唱片传来的音乐节奏链接，竟神奇地变成了一首不一样的歌曲。

　　晋昴在一边一直看着，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唱片转到终点停下，她转动椅子面对他，“怎么样？”

　　“非常厉害！”晋昴竖起大拇指，看到她笑得很开心，移动椅子玩另一把琴，不同的琴种代表的类型不一样。

　　这时，他才发现夏佳迹是天才。应该说是看到了证据。

　　晋昴眼中的世界里天才和普通人的比例是一半一半，因为他善于观察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很自以为是，就这样消磨时间。

　　“下次邀请我还会来的，不会吝啬夸奖。”
　　夏佳迹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个躲藏和遗忘的好地方。”完了他突然笑起来，“不过你会很累。”

　　她转过去，弹了一首比较悲伤的歌。

　　没有歌词，他听不懂。

　　只是站起来，想按一下琴键，问她是不是不开心，但是手没有伸出来，在口袋里停下。

　　“我该走了。”听完之后，他说。

　　“那我送你。”她望着他淡淡地说。

　　晋昴先开门走出去，门口有个男人站着，他扶着门把没松手，刚想借口让她去拿外套，夏佳迹就认出来了。

　　“王甸？”她皱眉问，语气不快，仿佛释放了所有的刺。

　　看他们认识，晋昴说先去按电梯。

　　他缓慢伸手按下电梯按钮，全心偷听他们的对话。

　　“你现在还在写歌吗？”

　　“……”

　　“卖我几首呗。”

　　“滚，离这远点。”

　　王甸抓住了她，被她扇了一巴掌，顺便被骂：“赶紧去死。”

　　电梯门开了，晋昴往前走一步踩着门等她进来，然后转身按下关门键，和一楼。

　　她躲在他身后的角落撩起刘海，装作没事人一样问：“干嘛突然要说走啊？”

　　“因为我要发呆。”

　　“一块吧。”

　　两人摊在车后座。互相不打扰地认真发呆，各自透过车窗45度望向天空。

　　“热爱和爱情一样没有全力拯救一个人是不是个伪命题？”

　　“因人而异吧。有的人能为爱情或者热爱而付出生命，但是有的人会在爱情和热爱上半途而废，还说用尽全力。”

　　“哼哼。”他转头，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合眼。

　　听到这个回答晋昴就不担心了。

　　夏佳迹听懂了，反省了，转头看到他闭着眼睛。

　　决定要给他写首歌。

　　她趴着前座椅子看到王甸上车了，她要走了。

　　晋昴扶着车门说拜拜。

　　打开导航放音乐，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回到家之后，洗澡换好衣服后直接到放在角落里的躺椅上，趁着夜色，趁着几盏暖灯。

　　椅子结合人体结构设计，他完全放空地躺上去，鼻子在呼吸，眼睛盯着暖色的空处，胸廓在起伏。

　　干净的深色地板上铺着浅棕色亚麻地毯，通体黑黄色交杂色的猫亮着绿色眼睛从黑暗里走出来，绿星竖着尾巴，肉乎乎地脚垫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板上靠近主人。

　　虽然有自动放粮器，它也会自己开水龙头喝水，但是还是想万一它有事呢，就起来，伸手和它握手。

　　一猫一人握了手之后，人沉沉地低下头，“没事啊…”，罢松开手，腰卸力倒进椅子里。

　　夜晚真的很难打发掉，找东西打发时间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但是真的有很多，看小说听博客，看电影听解说。人真的很擅长发明东西并且赋予深度。

　　睡眠对于晋昴是毒药，要么永久醒着，要么睡一辈子，睡着很舒服，醒着也很舒服，但睡着的前一刻很难受，睡觉变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