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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bright mo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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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刚走到廊下,便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来,是厨房负责采买的粗使丫头,名叫小纯,平日有些莽撞,但心思简单。
“夫人!夫人!”小纯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几分惊惶,又夹杂着八卦的兴奋,“不好了!方才……方才奴婢去后门取菜时,听……听秦府来的一个婆子说,大小姐……就是原来的那位大小姐,她……她悬梁自尽了!”
她猛地顿住脚步,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抓住柱子才稳住身形:“你说什么?谁……自尽了?”
“就是……就是秦家那位嫣小姐啊!”小纯压低了声音,“说是昨天侯爷和夫人您回门之后,大小姐回去就又哭又闹,砸了不少东西,夜里就……就想不开了!幸好守夜的丫鬟发现得早,给救了下来,但人也去了半条命,现在还昏迷着呢!秦府上下都乱套了!”
秦嫣……自尽?
秦姝只觉得一股寒意让四肢瞬间冰凉。
是因为昨日傅云峥当众唤出她的本名?是因为替嫁之事被彻底戳穿,让她觉得颜面尽失,前途尽毁?还是……另有隐情?
无论原因如何,这个消息都狠狠扎进了秦姝的心脏。
秦嫣若真的因此而死,那她秦姝,就成了逼死嫡姐的罪人,这个名声,足以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王氏和秦家绝不会放过她,就算傅云峥……傅云峥又会如何看她?还会容忍一个身负如此恶名的女人留在侯府吗?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小纯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青黛和新来的两个丫头也闻声赶来,见状都慌了神。
“快!快去请府医!”青黛急声吩咐染秋。
“不……不用!”秦姝猛地抓住青黛的手,声音发颤,“我没事……只是忽然有些头晕……扶我进去歇歇就好。”
她不能让消息传出去,不能让人知道她因秦嫣的事如此失态。
她被搀扶着回到内室,躺在软榻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小纯的话——“悬梁自尽”,“去了半条命”,“乱套了”……
她恨秦嫣的骄纵,恨王氏的刻薄,可她也从未想过要逼死谁,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是和她有着一半相同血脉的姐姐……
而且,此事背后,真的只是秦嫣自己想不开吗?以秦嫣那般惜命又骄傲的性子,真的会轻易自裁?会不会是王氏……为了彻底毁掉她,使出的苦肉计?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夹杂着女子尖厉的哭喊和阻拦声。
“放开我!让我进去!我要见那个毒妇!”
“柳姨娘!您不能进去!夫人正在歇息……”
“歇息?她害得人家好好一个嫡女悬梁自尽,她还有脸歇息?给我让开!”
柳姨娘?
秦姝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然而不等她起身,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
柳依依冲了进来,脸上挂着泪痕,手指着她,声音充满指控:“好你个秦姝!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用了不入流的手段顶替嫡姐嫁入侯府,不知感恩戴德,竟还敢怂恿侯爷回门去欺辱嫡姐!如今逼得秦家大小姐悬梁自尽,生死未卜!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还有何脸面霸占着这侯府夫人的位置?”
院内院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皆是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向秦姝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审视。。
秦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白得透明。
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而且明显是经过添油加醋,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柳姨娘选择在这个时机闹上门来,分明是想将事情闹大,坐实她的罪名!
“你……你胡说什么”秦姝强撑着坐直身体,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冷意,“事情并非如你所言!侯爷昨日回门,只是……”
“只是什么?!”柳依依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是她,“侯爷昨日为何会当众给你难堪?为何会毫不留情地揭穿你冒名顶替之事?若不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吹了枕头风,侯爷何至于如此不顾秦家颜面,不顾姐妹情分?如今嫡姐被你逼得活不下去了,你倒在这里装起无辜来了?”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巧妙地扭曲了事实,将傅云峥的举动归咎于秦姝的挑唆,瞬间将秦姝置于一个阴险恶毒、忘恩负义的位置上。
围观的人们闻言,看向秦姝的目光更加不善,低语声也更大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逼死嫡姐,这罪过可就大了……”
青黛气得脸色发白,挡在秦姝身前,厉声道:“柳姨娘!请你放尊重些!无凭无据,岂能血口喷人污蔑夫人!侯爷若是知道……”
“侯爷?”柳依依冷笑一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侯爷此刻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要事,岂会来管这后宅妇人的是非?更何况,事实俱在,秦家大小姐现在还躺在闺房里生死不知呢!这就是铁证!等侯爷忙完了,自有公断!我倒要看看,到了那时,这谋害嫡姐的毒妇,还如何狡辩!如何在这侯府立足!”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算准了傅云峥此刻无暇分身,想要趁机将秦姝彻底踩入泥里,让她身败名裂!
秦姝看着柳依依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听着周围那些越来越响的议论声,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百口莫辩的无力感和巨大的冤屈如同巨石压在心头。
她该怎么办?傅云峥会信她吗?还是会像柳姨娘说的那样,为了侯府声誉,为了给秦家一个交代,而选择……舍弃她?
院外突然传来声音,如同寒冰乍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哗:“何事喧哗!”
众人一惊,齐齐回头望去。
只见院门处,傅云峥去而复返,正负手立于阶下。
他不知已站在那里听了多久,面色沉静如水,目光落在屋内脸色惨白的秦姝和气势汹汹的柳依依身上。
柳依依也没料到傅云峥会突然回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立刻换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眼眶一红,泪水说来就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朝着傅云峥的方向泣诉道:“侯爷!侯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秦夫人她……她心思歹毒,挑拨离间,逼得秦家嫡小姐悬梁自尽,如今人还昏迷不醒!这等毒妇,岂能再留在侯府,玷污侯爷清誉?求侯爷明察,将她绳之以法,以正家法!”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真是正义凛然的受害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傅云峥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秦姝也抬眸看向他,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会信吗?会听信柳姨娘的一面之词吗?
傅云峥缓缓抬步,走入屋内,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哭泣的柳依依,径直走到软榻前,目光落在秦姝苍白如纸,却强撑着不肯示弱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开口,是问她,而非问柳依依。
秦姝迎着他的目光,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强忍着哽咽,尽量简洁清晰地回答,声音却依旧带着微颤:“方才丫鬟来报,说……说妾身嫡姐秦嫣,昨日回门后,悬梁自尽,幸被救下,现下昏迷不醒。柳姨娘便闯了进来,指责是妾身挑唆侯爷,逼死了嫡姐。”
傅云峥听完,神色未变,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愈发沉静得可怕。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落到跪在地上的柳依依上。
柳依依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哭声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硬着头皮道:“侯爷,事实确是如此啊!如今外面都传遍了!秦小姐就是因为昨日受了屈辱才想不开的!若不是有人背后……”
“哦?”傅云峥淡淡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是秦夫人亲口告诉你,她挑唆了本侯?”
柳依依一噎,支吾道:“这……妾身虽未亲见,但……”
“既未亲见,便是道听途说。”傅云峥的声音冷了下去,“仅凭坊间流言,便敢擅闯夫人院落,喧哗吵闹,口出恶言,污蔑构陷,柳氏,谁给你的胆子?嗯?”
她吓得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慌忙磕头:“侯爷息怒!妾身……妾身也是听闻嫡小姐遭此大难,一时激于义愤,才……”
“激于义愤?”傅云峥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侯府内宅,何时轮到你来妄断是非,代行家法?”
他目光扫向门外的众人,声音拔高:“都给我听清楚了!”
“昨日回门,是我的意思。当众言明夫人身份,亦是我的决定。与夫人无关,更容不得旁人置喙,妄加揣测!”
“至于秦家小姐之事,真相如何,尚未可知。若再让我听到任何人,敢在府中议论此事,甚至借此滋事,污蔑夫人——”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面无人色的柳依依身上。
“一律按构陷主母,搅乱家宅论处,绝不轻饶!”
所以人都惊呆了,尤其是柳依依,更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侯爷……侯爷竟然如此毫不犹豫、如此强势地维护这个庶女出身的替嫁夫人?甚至不惜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秦姝也怔住了,仰头看着傅云峥的侧脸,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的情绪瞬间决堤,冲垮了她强装的镇定,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傅云峥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弯腰,亲自将软榻上的秦姝打横抱起
“侯爷。”秦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
傅云峥抱着她对一旁的管家说:“柳氏禁足凝香院,无令不得出。今日在场所有喧哗滋事,妄议主母者,各领二十杖,以儆效尤!”
“管家,即刻派人去秦府,探明秦嫣情况,如实回禀。再让府医随时候着。”
说罢看向柳依依:“你应该清楚你是怎么进的侯府,要不是因为老夫人心善,你早就饿死街头了。柳氏,你好自为之我不介意休了你,告慰老夫人的在天之灵。毕竟你我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这是无意是告诉了所有人柳氏在侯府不受宠,更是宣告了秦姝在这位镇北侯心中的地位。
话音落,他已抱着秦姝转入内室,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与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