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次修改》秋栖下弦月

65、？得

　　我没顾她的表情——是愕然，是戒备，还是别的什么，在昏黄路灯下看不真切。我自顾自地往下说，语速不快，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在心中翻滚过无数遍的、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是她，也不是她。可能你听不懂吧，说起来是有点诡异。” 我顿了顿，让寒风吹散话语里些许的颤抖，“我在那个梦里，梦见你……死了。但是后来，我又好像……变成了你。”
　　我看向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线，仿佛在回忆某个遥远的场景，“而这个梦，是我在认识你之前做的。”

　　“……”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发出声音，“诡异。”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截然不同的分量。“你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梦里面那个……就是我？”

　　“不，” 我转回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直觉，“我第一眼看见你，在教室名单上看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梦里面那个人，是你。”

　　天桥上的风似乎小了些，但我们之间的空气却仿佛更凝滞了。她看着我，那双总是盛着抽象光芒或刻意放空的眼睛里，此刻是彻底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荒谬感。

　　然后，她突然抛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语气古怪：

　　“你多大了？”

　　我突然被她这样一问，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话题拐得也太陡了。“啊？” 我下意识回答，“比你大十个月，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哦，” 她点了点头，用一种恍然大悟、却又充满嘲讽的语调慢悠悠地说，“比我大啊……”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刻薄的弧度，“中二病怎么比我还严重？没救了属于是。”

　　“……刑。”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毒舌和定性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要翻白眼了谢谢！ 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谈论“梦境真相”的严肃和紧张，瞬间被她一句“中二病”击得粉碎，只剩下无语和一点恼羞成怒。

　　好吧好吧好吧。我在心里连说三个好吧，认栽。哈？行，可以。我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说出反驳的话。会说话，您可真会说话。

　　被她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种试图触碰某种危险核心的氛围荡然无存。我们之间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刺的、但又奇异地能让人喘口气的日常相处模式——虽然地点是在寒冷的冬夜天桥，话题源自一个惊悚的“梦境杀人案”。

　　我无奈地吐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她也重新趴回栏杆，但肩膀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夜色更深，车流依旧。那个关于梦境、死亡和身份互换的沉重话题，仿佛只是寒夜里一个短暂又诡异的插曲，被当事人之一轻飘飘地归为了“中二病发作”。

　　但我知道，有些话已经说出口了。有些怀疑的种子，已经落在了我们之间这片看似被玩笑覆盖的冰面上。只是不知道，它最终会破冰而出，还是被永久封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