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短暂和好 ...
-
那个男生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挑衅似的看了谢杋一眼，走了。
沈池砚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谢杋，语气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看什么呢？认识？”
谢杋的视线随着那个男生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后，才缓缓收回，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没多做解释。
沈池砚撇了撇嘴，在心底暗骂一声，垂眸：“哦。”说完，他便转身去打量这间图书馆了。
高大的书架一直延伸到穹顶，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穹顶被精心设计成了星空的模样，即便在白天，也能看到点点“星光”闪烁，确实很美。
“喂，谢杋，你说这学校是不是有点太会整活了？”沈池砚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谢杋，压低声音说道，“又是摸底考，又是带我们看这么 fancy 的图书馆，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不好好学习了。”
谢杋的目光从星空穹顶上移开，落在他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你也会不好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池砚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我好歹也是文科第一进来的，好么。”
“哦？”谢杋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点促狭，“那刚才是谁说这学校有病，刚开学就摸底考？”
沈池砚瞪他一眼，伸手去推谢杋：“你有完没完？”
谢杋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推搡，身形一闪，反而将他逼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书架前。
“你干嘛？”沈池砚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头雾水。
谢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压抑着什么。
“沈池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初二那年，你为什么帮我？”
沈池砚沉默着，没答他的话。初二的事，自己早记不清了，为什么要帮他？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那个时候的他很像之前的自己吧…
“不说话什么意思？”谢杋的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不是讨厌我吗，那为什么还要帮我？”
沈池砚呼出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他的错，就算我和他玩的很好，我也不可能黑白颠倒！”
沈池砚的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里炸开。
他直视着谢杋的眼睛，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丝毫闪躲。那不是为了逞英雄的虚张声势，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固执的正直。
“黑白颠倒……”谢杋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个需要你用‘是非对错’来拯救的可怜虫？”
“谢杋，”沈池砚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认真，“你能不能别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复杂？或者……那么糟糕？”
“那你想让我怎么想？”谢杋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那天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个安静的沈池砚，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嘴嘲讽、恨不得离我八丈远的陌生人。沈池砚，你告诉我，我该用什么逻辑去理解你？”
这是谢杋第一次在沈池砚面前如此直白地剖开自己的困惑。
他向来习惯了用冷漠和疏离来武装自己，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此刻，面对沈池砚，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冷静似乎正在一点点崩塌。
沈池砚沉默了。
他看着谢杋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的复杂情绪，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从未想过，那些年自己刻意竖起的刺，那些故意说出口的恶语，竟然真的会扎到谢杋。
在他的印象里，谢杋一直是那个无所不能、永远站在顶峰的“谢大学霸”，他的世界里只有分数和排名，怎么会有空去在意一个“死对头”的态度？
“我……”沈池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他总不能说，初二那年雨天之后，他发现自己面前这个人的亲哥哥——谢琰，对自己不止朋友关系。
他习惯了玩世不恭，习惯了用敌对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可是，真正错的好像不是他，谢琰喜欢自己关他什么事。
“算了。”谢杋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忽然像是泄了气一般，眼中的情绪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疏离冰冷的模样。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我没问。”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不是他。
“谢杋！”沈池砚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杋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沈池砚刚想说什么，志愿者学姐的声音就从大厅传来：“高一（1）班的同学，一楼看完了，大家跟紧啦，我们去二楼阅览室！”
“走吧，别掉队了。”沈池砚沉默了会，拽着他的手走了。
二楼的阅览室比一楼更加安静，一排排落地窗前摆放着舒适的沙发和阅读灯。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趴在桌上假寐，有的则好奇地翻看着杂志。
沈池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谢杋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旁边。
“喂，同桌，”沈池砚拿起一本杂志翻了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谢杋，“刚才那个推我的男生，你到底认不认识？我看他走的时候，眼神怪怪的。”
谢杋正在看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忘了？”
沈池砚愣了一下，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杋合上书，侧过头疑惑地看着沈池砚：“谢琰，你应该认识……”
沈池砚愣了一下，内心生出一股恐惧感。他看着谢杋平静的面容，却能感受到这平静之下隐藏的暗流。
“所以……他刚才推我，其实是在警告你？”沈池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谢杋点了点头。
沈池砚疑惑接话：“他不是你哥……”话没说完，他就沉默了，他居然又忘了谢琰和他的关系不好了……
“……”
谢杋眉头微蹙，不解的看着他：“沈池砚，你这也忘了？”
沈池砚想开口解释，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我为什么一定要记得？你觉得我很闲吗？”
话一说出口，沈池砚又后悔了。
谢杋看着他突然激动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沈池砚这突如其来的脾气。
“我很闲吗？”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深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看着沈池砚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他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泛红的眼尾，自己那张时常冷着的脸，此时却带上了点温度。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当然不闲”。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极轻的：“……我没说你闲。”
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吹散在阅览室安静的空气里。
沈池砚原本以为他会反击，会像以前一样，用他那张能把人噎死的嘴，把自己怼得体无完肤。
他都已经做好了再吵一架的准备。
可谢杋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此刻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火气，反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沈池砚别过脸，不去看谢杋那张让人捉摸不透的脸，视线落在窗外那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赌气意味。
“但我就是很闲……”
他小声嘀咕着，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谢杋的耳朵却很尖。
他听到了。
他没接话，只是重新打开了刚才那本书，仿佛刚才那个在角落里逼问沈池砚、又因为沈池砚一句话而情绪起伏的人，不是他。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
志愿者学姐还在前面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阅览室的藏书，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却衬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片小天地，格外的安静。
沈池砚坐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瞥谢杋。
那人正低头看书，侧脸的线条流畅而完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
沈池砚拿起手边的杂志，胡乱地翻了两页，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全是刚才谢杋那副“你为什么要帮我”的困惑模样。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能怎么回答？
说他那时候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谢琰仗着家里的权势和在家庭里的地位，到处欺负人？
说他那时候觉得谢杋虽然冷了点，但本质上是个好人，不应该被自己的亲哥哥这样对待？
还是说……他那时候，其实就已经有点在意这个总是独来独往、成绩却好得让人嫉妒的同桌了？
这些话，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而且，谢杋会信吗？
那个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把自己包裹在坚硬外壳里的谢杋，会相信他这个“死对头”的鬼话？
沈池砚越想越烦，最后干脆把杂志一合，站起身来。
“我有点事。”
声音有些干涩。
谢杋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沈池砚转身就走，步伐有些快。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只知道这离人群很远，离他……也很远……
就在这时，两个女生走了过来，一边玩手机一边聊天。
“你看到刚才那个高一（1）班的男生了吗？就是那个特别帅，但是看起来很冷的那个。”
沈池砚愣了一下，抬脚要走。
“看到了看到了，叫谢杋，对吧？”
听到这话，沈池砚不自觉的想要知道她们还要说什么，又不走了。
“对对对，就是他！天呐，他本人也太好看了吧，比照片上还帅！而且那种冷冰冰的气质，简直了……”
呵，哪帅了？死冰块。
“不过，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他和另一个男生在那边角落里，好像在吵架？”
……
“啊？哪个男生？是不是那个背影很帅的那个？”
……
“对对对，就是他！叫……叫什么来着？”
……没名字。
“沈池砚！他叫沈池砚！我刚才听那个谢杋叫他了。”
……扯上我了？
“哦对，沈池砚。他们俩看起来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啊，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是的，死对头。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那种关系呢？”
沈池砚睁大眼睛，欲言又止，最后疑惑的皱了皱眉。
什么关系？兄弟？这辈子都不可能！
“天呐，真的假的？你别瞎说！”
“我哪有瞎说，你看他们俩站在一起，多般配啊！而且刚才那个谢杋，一直都在盯着沈池砚看呢！”
沈池砚在心里吐血，不解更胜。
般配？？？
两个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远，沈池砚快步追上，问：“嗑两男的？”
其中一个女生应声接话：“对啊，难道不……”
两个女生转头看到他后，全都沉默了，尴尬在她们之间蔓延。
沈池砚无奈的呼出一口气，留下一句“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走了回去。
沈池砚沉默不语。
那种关系？
般配？
谁跟谢杋那个冰块儿般配！
操！
回到阅览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谢杋。
那人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姿势，正低头看书。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沈池砚的脚步顿了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大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谢杋看着他生气的样子问，声音里带着点关切。
“关你屁事！”沈池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然后，他闷闷坐在了椅子上，抓起刚才那本杂志，胡乱地翻了起来。
谢杋看着他气鼓鼓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池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谢杋的反击，也没等到他的冷嘲热讽。
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谢杋。
那人正专注地看着书，仿佛那本书里，有全世界最美的风景。
沈池砚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又消了一半。
志愿者学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布参观结束，让大家去校史馆集合。
谢杋合上书，站起身来。
“走吧。”
他看着沈池砚，语气平淡。
沈池砚“嗯”了一声，也站起身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阅览室，跟在大部队的后面。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但那种沉默，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到了校史馆，志愿者学姐简单介绍了一下学校的历史和荣誉，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沈池砚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漫无目的地在展厅里逛着。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琰。
谢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沈池砚的身上。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但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像是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绕着沈池砚。
沈池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谢琰看向自己的视线。
几乎是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池砚侧过头，看到了谢杋的脸。
那人正看着自己，眼神平静。
他没有看谢琰，仿佛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那只被他握着的手腕，传来一阵阵的温热。那股温热，顺着他的手腕，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原本有些慌乱和不安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他没有挣开，任由谢杋握着自己的手腕。
他看向了谢琰。
谢琰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他看着谢杋和沈池砚，眼神阴鸷得可怕。
谢琰迈开步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意。
“小砚，这么巧。”
他走到沈池砚面前，语气亲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