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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高中生的甜蜜 ...


  •   这个晚上,杨冰对着月光发了很久的呆。
      前些天,一个郁闷的时刻,出于一种莫可名状的心理,他点开L市论坛上那个案件帖子,查看了一下陈丽案件的更新。
      虽然不及时,但还是有网友出来告知了结案。
      下面是意料之中的唏嘘和感慨。
      也有ID继续推敲陈丽和文益翔的关系。又或者是发表感言,表示年轻女孩尽量还是不要和这种有妇之夫纠缠。坏处通常会多过好处。
      还有意味深长的衍生:这个事儿应该并不如看起来这么简单……
      杨冰面无表情地全部看完,关掉了论坛。
      其实这些年想到此事,他慢慢意识到,如果自己生在文映轩那样的家庭,或者拥有一些社会经验和敏感,他可能当时就会从各种蛛丝马迹,判断出那两人发生联系的可能性。
      陈丽最早是幼儿园的老师。在出事前一年突然被调到了幼儿园相对轻松的管理部门。
      幼儿园属于教育局。
      文益翔那时是区分局副局长。
      事实是,在那一年的一次内部联欢里,有一个自由邀请共舞环节,陈丽其实是作为一个漂亮的,门面型的年轻员工,被刻意安排和文副局长跳了两个舞。
      两人自此发生了联系。
      陈丽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这都是后来,杨冰从各种道听途说里自己梳理出来的。
      中间具体,无从知情。
      对那一晚留宿的杨冰来说,能记得的,不过是只有肌肤相亲才能解决的身体的燥热,以及事后看到照片的如雷轰顶。
      回到文映轩房间的杨冰,就好像是从一片废墟里爬出来。一种难以形容的劫后余生感。
      那之后,杨冰有将近一个月心事重重。
      他觉得作为弟弟,自己有责任提醒一下姐姐。
      但他拿不准陈丽知不知道对方是有家庭的人。
      如果知道,这个事儿自己不就更难以左右?
      虽然按照逻辑,作为下属,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婚姻状态。而且文益翔有一个仙女长相的老婆,这个连同学们都知道。
      那个年代的孩子,基本的道德观念还是有的。
      更何况杨冰连自己没啥道德瑕疵的继母都讨厌。

      因为这份纠结,他面对文映轩都有点羞愧,好像和他父亲暗度陈仓的是自己。
      有次回姨妈那吃饭,他看着饭桌上被姨妈催婚的陈丽,一阵恍惚,问出了不太符合他风格的问题:
      姐你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陈丽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还心上人。你长大了啊。
      他姐的表情,慈祥度一点儿不亚于姨妈姨爹,充分证明对方只是把自己当小孩子。
      他灵机一动,索性倚小卖小:对啊,电影电视不都这么演,大龄未婚的女人,其实有个恋人,是真爱,因为各种原因没法在一起……什么什么的。
      陈丽就伸手打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的心虚,只有仿佛觉得他非常滑稽的笑容。
      其实,那会儿的杨冰对女人没有什么了解——当然了今天他也不敢自认有什么了解——他有极大的可能看不懂或者压根没看到陈丽表情里的有效信息。
      不过,一个月的心事重重后,类似一种物极必反,杨冰突然莫名自洽了,他觉得,反正大人的事儿我也搞不懂,干脆懒得管了。

      杨冰想过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文映轩。
      但是一来他对陈丽是否真有抢走别人老公这样的能力感到不确定,另一方面,他本能觉得孩子的世界不该也无法和大人的扯到一起。
      其实还有一个他并不太愿意对自己承认的隐忧就是: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绝交吗?
      和文映轩?
      他不敢多想,只每天用意念做法,希望那俩并没有任何不正当男女关系。

      杨冰有自知之明,他不属于非常能藏事儿的人,至少那个时候不是。
      他有心事,对文映轩的态度,可能就开始相对收敛,准确点说是,经常无所适从。
      他依稀记得的,是雨夜后没几天,在教室里,文映轩突然亲昵地把脸从后面放他肩上。
      这个动作其实文映轩经常做,他偶尔有一种和高岭之花气质完全不同的缠人的肢体语言,有时只是站在那儿也会全身放松地靠在杨冰身上。
      经常因此引发班上的窃笑。
      杨冰并不在乎。他本来就无所谓别人怎么看自己。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种不同在于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快炸了。
      一种像过电般的肢体感受。
      同时还夹杂着该死的“我是不是不该如此这般”的复杂心情。
      但让他严厉斥责文映轩也是不太可能的。
      他只能低声说:又怎么了,少爷?
      一般他喊文映轩少爷,就是要开始揶揄了。文映轩就会反唇相讥。
      问题是文映轩居然没有,他就是不吭声,然后继续靠着。
      他罕见的顺从让杨冰不由想起那一夜。
      杨冰绝望地意识到,文映轩和自己一样,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所以他们马上要成为那种被大家鄙视的,在学校铁门旁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了么?
      他一身寒战,用一句拙劣的借口推开了文映轩。
      你的头很重!

      那一个月杨冰主动降低了和文映轩的同行率。
      但马上因此深刻体会到了丈夫在妻子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因为每天早八晚八地相处,如果要独行,那只能靠撒谎和隐瞒不报来完成。
      那个月他单独去了三次深哥那儿,对方没看到文映轩,很奇怪地问他:哎你那个同学呢?
      杨冰那会儿比现在暴躁得多,一问就炸:怎么了我看个猫还要和他一起啊
      后来深哥就不问了,只偶尔说过一次:哎?你那个同学刚走。
      杨冰听了更觉得烦躁,反正就是看不见文映轩不行,看见了也不行。
      在学校也是,文映轩跟自己不亲近不行,亲近也不行。
      跟其他人说话不行,不跟其他人说话也不行。
      有时候文映轩还没生气呢,杨冰先生气了。

      有天文映轩很晚才来晚自习。
      也不主动和杨冰说干嘛去了。
      杨冰问他,就说:打了会儿游戏。
      下课了隔壁班一个男生来找文映轩,说:哎我们要不要再去弄一盘。
      高三了,晚自习下课还能去打游戏。杨冰在旁边听着服了。
      文映轩倒是拒绝了:太晚了,一会儿没公交回家了。
      杨冰又有点好笑,文映轩装得好像不知道世界上有种通行方式叫打车一样。
      第二天,那男生又来了,在晚自习中间喊文映轩出去。
      杨冰就开始无语了:你还学不学习。
      文映轩对他唇语道:我又不会出去很久。
      文映轩一向学习都不太认真,水平也中游偏下。他爹妈反正是不着急。
      毕竟他爹就是教育局的,自己儿子的未来,多少也能有个安排吧。
      但是杨冰和文映轩是有过约定的,至少,两人想大学考到同一个城市。

      倒不是那个雨夜促成了什么约定,两人之前就讨论过。
      当时达成一致就是G市。
      文映轩说挺好的,自己外婆外公很多亲戚都在那儿。
      杨冰是想考一个省重点,他对此并没概念,是他爹的鼓动,因为他爹他娘当初都是那里毕业的。
      当然……一切都还很朦胧。很抽象。好像还没到开始决定未来的时刻。
      但是杨冰看着文映轩出去,依然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他知道这个男生,算是个富二代,成绩呢,比文映轩还差两轮。
      所以还要不要学习了??! !
      心里不爽。下课就没有好脸色。

      文映轩这天跟他一起下晚自习,他突然说:怎么,今天不打游戏了?
      文映轩说:不打了。其实我对这个游戏已经有点厌烦了,他太不熟练。我想换个游戏玩。
      最后一句让杨冰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游戏,你有没有一点儿分寸!
      看文映轩一脸震惊,杨冰又觉得有点尴尬,自己说话怎么好像文映轩他爸。
      文映轩说:你生什么气。
      又说:你吃醋啊?
      杨冰无地自容,竭力掩饰:你有时间多看看书吧,到时候考试又退步。
      他说:我知道你无所谓,没有压力,但是就算你爸能帮你安排,你自己也不能太差吧,我听我姐说,现在文凭在找工作这块越来越重要了……
      文映轩却突然变了脸色,说:怎么,你这是嫌弃我成绩不好?
      他说:我一直这个成绩,你是今天才知道还是怎么的?
      他看起来也非常怒气冲冲。
      杨冰有点儿丈二摸不着头脑,这怎么了?
      而且,什么叫嫌弃?
      他总觉得用这个词儿不太符合文映轩的人设。

      杨冰说:怎么扯到嫌弃去了?而且我们不是要考同一个城市么,那总得拿出点行动来啊,至少得考上一个在那的大学不是。
      文映轩沉默,说:那要是我考不上呢?
      杨冰说:你现在的成绩,上个普通的大学应该还是没问题,但是不可以继续下滑了。
      文映轩说:我说如果!
      杨冰说:那不就只有写信,网络聊天,打电话,然后寒暑假见面,不然呢!
      他也有点生气,这是另一种生气。和前面那个打游戏什么的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就是觉得,怎么就是要想这些不好的呢,明明可以努力把握的,为什么不继续呢。
      他说:你说考到一起是不是就是说说而已?
      文映轩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好像要从他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杨冰说:你干嘛?
      文映轩说: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杨冰说:为什么这样说。
      文映轩说:你经常不理我你没发现吗?
      杨冰有口难言。虽然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并没找出确切的“不理”的证据。
      他坦诚道:没有。

      两人很慢地走了阵儿,文映轩突然说:我还以为,上次那个事儿之后,你尴尬了,觉得我们的关系……
      虽然措辞含蓄,但他的声音还是越说越小。
      尽管如此,杨冰还是觉得自己脸很烫。
      昏黄的路灯伴着树影打在文映轩脸上,他看起来也有点不自在。
      那一刻,杨冰很明显察觉到自己心脏仿佛移位般动了一下。
      虽然周围压根没有人,但他也同样小声地说:我为什么会后悔?
      文映轩说:那你为什么不冷不热的,好像还经常走神。
      杨冰带着甜蜜与苦涩说:我没……
      想了想他又说:家里是有点儿事。但是和我关系不大,和你就更没关系了。
      文映轩说:真的啊?
      杨冰使劲点头。
      文映轩说:那……
      你说……我们这种关系正常嘛?
      他的语气带有一些谨慎与天真。杨冰一望即知他这些天估计进行了认真的心理斗争。

      杨冰说:我才懒得管正常不正常。
      这是实话。杨冰没有什么自我挣扎期。
      他爱看电影,很早就看过同志题材,甚至好奇翻过类似的文献书籍。
      他很理性地分析过很多次,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同志。因为他并不反感女人。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简单,也强烈,就是愿意和文映轩呆在一起。
      他说: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
      文映轩看着他,似乎对他脑路的清奇有一丝震惊。
      文映轩说:那你想过未来没有。
      杨冰说:没有。
      谁也不知道未来不是么?
      从母亲去世开始,杨冰就不太笃信“确定”这两个字。
      没有安全感是真的。以至于安全感缺失到一定状态,反而就无所畏惧。
      他说:你先考上大学再说。上了大学,我们再考虑工作。
      他正色:大人们说,现在的形式变化很快,说不好三五年后会是什么样,所以我们也没必要想那么远。
      文映轩撇嘴:说来说去,还是无法接受我成绩差。
      杨冰从没见过文映轩这种面貌,简直觉得有点惊奇,他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文映轩就嫣然一笑。有点狡猾。
      也非常可爱。
      杨冰释然,他就说了,文映轩怎么可能为了成绩苦闷!
      他现在看文映轩已经不是从前的眼神了。从前只是觉得好看,现在就是觉得时刻很想亲近,夜色之中,忍不住吻了文映轩一下。
      文映轩就势把他拉到路边树下的隐蔽处。
      在湿漉漉的夜里的空气中,轻轻地吻他。
      最后当然不只是轻轻了。
      夜色里他丝绸般光泽的皮肤,和夜色也无法掩盖染上薄艳的嘴唇,杨冰一直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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