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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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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鱼最近醒得十分规律,每天8:00准时睁开眼睛,这样的生物钟好像自从他到这里就成了习惯,也许是因为遇到个对时间超级敏感的室友。
他的室友已经开始了早起的倒立热身,见他从床上坐起来,笑呵呵打招呼:“哈喽,小江江,早上好。”
江稚鱼揉了一把乱发,按开了开关,下了床:“姜暮,任谁早上没开灯就看到一个倒立的人都不会心情好的,望周知。”
闹钟准时响起,姜暮敏捷地翻下来,在闹钟准备闹第二遍的时候按掉了它:“小江江,你比昨天早起了两分钟。”
江稚鱼吐掉嘴里的泡沫,问道:”你昨晚也没有睡吗?”
姜暮摆了下手指头:“没有哦,一秒都没有睡,顺便观察了你的睡眠情况,你昨晚睡得不错,没有梦游哦。”
江稚鱼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姜暮又凑过去说道:“小江江,昨晚护士小糖给了你一个苹果,我放在你的床头,你看见了吗?”
“什么苹果?”江稚鱼擦了下脸,随口问道。
“不知道。”
江稚鱼走到床边,才看到他的床头正正方方摆上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礼盒,被姜暮这厮摆得更上坟的贡品似的……晦气。
江稚鱼随手拆了包装纸,随手擦了擦,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问:“昨天发的,你的呢?”
“只有你有苹果。”
江稚鱼一愣,他以为是疗养院发的,人人都有来着,吃独食总归不好,他擦了擦另外一半,递给姜暮:“没刀,要不你就这么咬?”
姜暮摆摆手:“不用,我弟昨天也给我了。”
江稚鱼收回手:“哦。”
“小江江,外面下雪了。”
江稚鱼眉头一挑,来了兴致:“真的?”
“昨天晚上9点10分开始下的,等下我们去操场可以堆雪人。”
“雪人有什么可玩的,打雪仗才好玩。”
涉及到了从小就住在这里的姜暮的知识盲区,他非要缠着江稚鱼打雪仗玩,江稚鱼被烦得不行,答应他从姜医生那里出来就带他去打雪仗姜暮这才罢休。
离开1207房,走出病区,穿过走廊,到达姜医生的治疗室只需要十分钟,江稚鱼走过很多次,已经驾轻就熟。
今天的治疗过程只有半个小时,比平常短了不少,江稚鱼从床上坐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
“江稚鱼,你的治疗已经完全结束了。”
江稚鱼愣了下,看向姜岩:“那我可以出院了?”
姜岩扶了下眼镜:“暂时还不行。”
江稚鱼熟练地翻了个白眼,穿上鞋子下了治疗床。
姜岩笑了笑:“你很想出去?”
试问有谁喜欢一直待在精神病院的?江稚鱼不想理他,分明是兄弟,姜暮说话就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可爱多了。
“过几天除夕放假了,今晚礼堂有活动,记得来玩啊!”
江稚鱼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
江稚鱼现在已经不需要护士陪同了,他跟姜暮,成为了整个疗养院最自由两个异类。
穿过走廊,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熟悉的操场,建筑和远山都被笼罩在漫天的白色里,疗养院外,那辆黑色的车就显得格外醒目,江稚鱼久违地停下了脚步。
这辆车江稚鱼见过很多次,可是从来没有见到它的主人。
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被遗留在这里无人问津?
“小江江。”肩膀被拍了一下。
冰凉的雪落在他的鼻尖,江稚鱼从满目的白中抽离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姜暮叹了口气,把手上五颜六色的灯笼提起来给他看:“小江江,我俩被护士小糖征用了,不能打雪仗了。”
“就挂你身上我看就挺合适的。”
姜暮愣了一秒,才反应慢半拍地看向自己身上绿色的羽绒服,顿时怒道:“小江江,你嘲笑我!”
江稚鱼已经脚底抹油往楼上跑了。
过了五分钟,姜暮踩着梯子又挂上一串灯笼,往下伸手,却半天没有动静,他低下头,就看到江稚鱼愣愣地抱着一堆灯笼,看着操场旁边的紧闭的大门发呆。
“小江江,灯笼。”
江稚鱼回过神,连忙给他递上一串,姜暮吸了吸鼻子,从梯子上跳下来。
“你在看什么?”
江稚鱼收回眼神:“没什么。”
“你是不是想家了?”
江稚鱼失笑,摇了摇头:“我连家在哪个方向都要仔细回忆才能勉强想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稚鱼不再记起前一天发生的事,渐渐的,一周前,几个月前,他的记忆像被手动拨了回去,一直到他某天醒来,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都记不起来。
第二阶段治疗后,想起了一部分,但不是很多。
姜岩说这是mect的副作用,他将来回归正常生活也许会逐渐再想起来,不过他对此保持疑问,毕竟第二阶段电疗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暮揽过他的肩膀:“小江江,你要记得,有人会来接你回家的。”
江稚鱼的思绪顿了两秒:“又是我告诉你的?”
“对呀,你跟我说过好多遍呢,要我千万多多提醒你。”
江稚鱼一脸茫然。
姜暮敲了敲他的头:“脑子空空。”
江稚鱼弯腰迅速团了个雪球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姜暮的后衣领里,站在梯子上的姜暮发出一声惨叫。
姜暮立刻往下爬,想要报复,哪知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
”哈哈哈哈……好蠢!”江稚鱼笑得直不起腰。
“小江江,你……”
江稚鱼朝他做了个鬼脸,转头就想跑,脚却突然钉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
姜暮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栏杆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院门外走进来,风雪里,那张脸被遮盖在黑伞下,只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白的银戒。
他来了。
姜暮回过头,正欲告诉江稚鱼,却看到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孔。
“你怎么哭了?”
江稚鱼怔了下,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摸到了一片潮湿。
第二阶段治疗前,姜岩曾告诉他,治疗结束之后,他对一切情绪都会暂时失去感知能力,书上说,高兴会大笑,悲伤会哭泣,他连笑都是姜暮教了很久的成果,又怎么会在治疗结束后无师自通学会哭泣了呢?
那个下午,许久不做梦的江稚鱼居然做了一个梦,梦里也是一片白茫茫,只有一个背影始终贯穿了整个梦境,他却始终看不到对方的脸。
醒来后,江稚鱼蜷缩在被子里,抱着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但陪伴了他很久的干花玻璃瓶,心里空荡荡的。
他好像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姜暮推门而入,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走啦,表演要开始啦!”
江稚鱼被他从病区一路拉到了礼堂,表演已经开始了,姜暮脱下羽绒服塞给他,嘱咐道:“等会儿记得给我使劲鼓掌哦!”
姜暮坐到了钢琴前,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紧张的样子。
“坐下,不要站在椅子上!”
“你俩不要扯头发,听到了没?”
“你,说你呢!不要吐口水,再闹把你带回去了……”
江稚鱼环顾了一眼四周,整个礼堂是精神病人的集中地,台下维护秩序的医护都看顾不过来,根本没有几个人注意台上在表演什么。
第一个音符按下,流淌的琴声从劣质的音响中传进江稚鱼的耳中。
梦中的婚礼。
奇怪,他怎么会记得曲谱?
“这里有人吗?”
熟悉的声音。
江稚鱼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双冷漠又温柔的眼,四目相对时,江稚鱼的心首先失去了节奏。
那个男人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江稚鱼没有再管台上人弹错的音,他一眨不眨盯着身旁的人,却始终没有开口问。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问你是不是记得我?是不是姜暮口中我在等的人?
“你叫什么?”
男人回过头,五光十色的灯下,他的眼睛仿佛黑曜石,亮得惊人:“商叙,我叫商叙。”
江稚鱼跟着他念:“商……叙。”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那些无数次遗忘又记起的记忆随着爱意一瞬间全部涌进了心脏,强大的冲击力令江稚鱼按住了胸口,发出激烈的喘息。
“你……来接我回家吗?”
江稚鱼终于记起了这个问题,商叙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隔着两个手掌,江稚鱼的心也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