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快长大》浮世千重变

8、第 8 章

　　书房里。
　　商为舟的手指扣在黄花梨的桌面上，听完下面的人报告前厅发生的事，才屏退左右，看向站在廊下逗鸟的人。
　　“你倒是清闲，那小孩被打了你也不管？”
　　商叙拍了拍手中的鸟食碎屑：“不是您把我叫过来训话的吗？”
　　商为舟瞪他：“老子哪里训你了？他俩不过是想为商颂搞一场告别慈善画展，你让他们弄就是了，左右不过几个钱，碍着你哪只眼睛了，你非得专程找个人来气他们？”
　　“告别几年了，商颂骨头都埋在土里生虫了，在国外我管不着，但是现在我回来了，我今天话就放这里，这个画展要是敢办，我就带着人去砸场子，说到做到。”
　　“牛脾气，也不知道遗传谁的！”
　　拐杖砸得地面砰砰响，屋外的人听得胆战心惊，纷纷离远了些。
　　商叙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别生气，对心脏不好。”
　　商为舟拍开他的手：“那你倒是让我省点心，行了行了，画展的事我会处理的，你那几个叔叔最近蠢蠢欲动，私底下动作不少，你注意点。”
　　“我的人在盯着。”
　　“出去吧，好好把江家那小孩送回去，婚姻大事，我还是那句话，不可儿戏，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只要是真心喜欢，爷爷都支持你。”
　　“知道了，爷爷。”
　　商叙颔首，带上门走了出去。
　　走到前厅，餐桌早就被打扫干净，也没有见到江稚鱼的人影，他走进回廊，才透过廊前种着的白梅看到花园里秋千上坐着的人，像只迁徙落单留在冬天的鸟雀，茫然而孤寂。
　　连件外套都没有穿，白色的薄毛衣衬得背影更加单薄，等商叙绕到他前面，才看清他毛衣上的血迹，以及下巴上一道长约5公分的伤口。
　　“不是让你还手了吗？”
　　江稚鱼抬起头，看到商叙蹙起的眉头，他不在意的摸了摸脸上的伤：“就指甲划了一下，看着吓人，不严重。”
　　商叙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过近的距离令江稚鱼有点不自在，他躲开了他的手：“我等了你很久，很冷。”
　　“你外套呢？”
　　“在里面，我不想进去。”
　　江稚鱼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似乎有点矫情，不过他是真的不想再进去面对那些晦暗不明的打量和八卦，不如在外面吹吹风挺好的。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从天而降落在他肩上，江稚鱼有点意外，商叙划了下手机，从里面调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
　　“签什么？”
　　商叙干脆坐到一旁的台阶上：“自己看。”
　　等到江稚鱼带着疑惑地一路看完，最后表情趋近冷漠：“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稚鱼，我是个商人，只做有利可图的买卖，今晚的一切你可以当作是你的试用期，你需要钱，而我需要一个挡箭牌，半年时间，我们等价交换，才算公平。”
　　“你把包养合同定义为等价交换？”
　　“你是不是没看明白？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性关系，你只需要在适当的场合扮演我的情人，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合约到期，我们再无瓜葛。”
　　“为什么找我？”
　　“我观察过你，你过不了普通人天天为柴米油盐奔波，能力和情商也不足以让你能够赚到足够多的钱维持你如同从前一样的优越生活，而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你因为自尊心作祟，也不会被钱驱使而试图讨好从而爱上一个人，我们应该能相处得很——”
　　话未说完，带着白梅冷香的外套狠狠砸了过来，商叙抬起眼皮，就看到江稚鱼站起身来，以及因为怒气剧烈起伏的胸口和通红的眼。
　　“你以为你是谁，混蛋！”
　　商叙扔开外套，走近他，眯着眼睛道：“看来合同需要更正一点，你的脾气也需要改。”
　　江稚鱼瞪着他，全身因为怒气起伏不定，连手指都在剧烈颤抖：“我不会签的，带着你那恶心的合同滚远一点！”
　　“江稚鱼，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清楚，你不会真的以为今晚演得这一场就值200万吧？”
　　江稚鱼沉默了下来。
　　他可以拒绝的，在商叙在电话里提出来的时候，在被送来的路上，在被商叙父母刁难的时刻，而他统统忍了下来。
　　为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是他看不清而已。
　　商叙不可能平白无故借给他200万，而商叙也同样知道他甚至低不了头，把他留在餐厅叫他难堪，也不过是一寸寸打断他的脊骨，叫他看清，他不再是活在那个所有人都围绕着他转的幻象世界里，他需要为了重要的东西付出代价。
　　这才是公平的等价交换。
　　“考虑好了？”
　　商叙直起身，平淡地看了一眼周身已经戾气全无的江稚鱼，然后听到对方哑着喉咙吐出一句：“好，我答应你。”
　　乘火打劫的商叙并没有什么良心，他心情很好地捡起外套：“走了，爷爷让我送你回去。”
　　回市区的路上，江稚鱼全程窝着那件昂贵的大衣里，辨不清面目，看上去睡得不太舒服，脸色发白，令开车的齐贺都觉得有点反常。
　　送完江稚鱼，齐贺载着商叙回家，临走时商叙对他说：“明天起我要出差一周，你去一趟云水街帮江稚鱼搬家。”
　　齐贺一脸疑惑：“搬到哪里？”
　　“君悦府。”
　　说完这句，商叙转身进了电梯，只留下更加茫然的齐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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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稚鱼破天荒地睡了一个整觉，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下午3点，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没什么温度，却令人觉得舒服。
　　他便开始起床收拾行李，收拾半天也只有一个小行李箱，他的大部分东西全部作为抵押物留在了半山别墅，云水街也并非他的家，可是真正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却生出了舍不得的情绪。
　　“江少，就这些了是吧？”
　　江稚鱼点点头，说：“江家都没了，您以后就别叫我江少了。”
　　“那我叫您什么？”
　　“跟林姨他们一样，叫我小鱼吧。”
　　齐贺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个笑：“行，小鱼，咱们走吧。”
　　“嗯。”
　　江稚鱼坐在副驾驶上，通过后视镜看着云水街逐渐被抛在背后，然后一路往江边，到了君悦府的大门口。
　　因为外来车辆需要进入需要征得业主的同意，所以江稚鱼随着齐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被允许放行。
　　君悦府30层，是商叙的家。
　　和他给人的感觉十分一致，极简的线条和整体黑白灰的色调透着冷，整面落地玻璃幕墙外又是被阳光照射的波光粼粼的泛着暖意的江面，入眼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干净的仿佛样板间。
　　“二少爷出差去了，您先休息。”齐贺指挥人搬完东西后，便说道。
　　“谢谢帮我搬家。”
　　“别客气。”
　　齐贺走后，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江稚鱼一个人，下午的时候商叙的助理来了一趟，穿着职业套装带着律师，交给他一份商叙已经签完的合同细则，叫他好好看了再签，江稚鱼却没什么所谓的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收起合同，助理递上自己的名片，告诉江稚鱼日后所有事宜跟他对接，并给他提供了一份补充文件，上面包含了商叙的作息生活习惯和需要遵守的规矩，恍惚间让江稚鱼以为自己是寰宇集团的一位新入职员工。
　　“我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就助理这熟练程度，江稚鱼很难不怀疑。
　　李歆扶了下眼镜，说道：“从我入职以来，据我所知，除了江先生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江稚鱼有点好奇心，问：“那你跟了商叙多久？”
　　“7年6个月。”
　　从高中毕业就跟在身边了，那可信度应该不会很低，至少他不用担心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对方带人回来乱搞。
　　江稚鱼捏着那份比合同还重的补充文件，心想也不难怪找不到适合的对象，谁能受得了另外一半如此龟毛。
　　“江先生还有什么问题？”
　　“商叙答应我的……”
　　李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短暂看了几秒，然后回道：“已经支付了全款，等法拍所有流程走完，钥匙我会交到您的手上。”
　　江稚鱼愣了下，没想到这么简单又这么快。
　　他笑了笑，说：“以前不觉得，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然后他又问：“李助理，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李歆站起身：“商总没有其他特别吩咐，商总除君悦府以外有多套房产，他不在的时候您可以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来，还有就是希望您不要带朋友或者外人来这里，保洁人员每隔两天会上门打扫，每天三餐饮食也会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处理，您可以不用担心。”
　　江稚鱼松了口气，要让他真的跟个被圈养的小情人一样洗手作羹汤他是真做不来。
　　李歆收起了文件，微微躬身：“那江先生，我先走了，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发信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