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想当女帝》桑岸回

17、雪夜破冰

　　“你……你砸我！”
　　冯言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再是闷在贺由怀里的蚊子哼，而是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属于“冯府小霸王”的娇蛮和一丝被点燃的活力。
　　那点“前世”仍残留下的畏缩和自卑，被这突如其来的雪球砸得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砸你怎么啦？”
　　钱凌月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手里的雪球捏得更紧了些，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带着点小得意。
　　“谁让你傻站着！快过来！我的雪人等着呢！”
　　语气理直气壮，仿佛雪球砸人是天经地义，帮忙堆雪人的邀请更是莫大的恩赐。
　　冯言夏看着钱凌月那副“我砸你你应该感到荣幸”的小模样，一股久违的、属于孩童的好胜心和玩闹心“腾”地燃了起来！
　　什么纠结！什么心结！此刻都被这挑衅的眼神烧没了！
　　她弯腰，小手飞快地在旁边干净的雪堆里一挖、一攥、一捏，一个圆滚滚、硬邦邦的雪球瞬间成型，带着冰冷的杀气！
　　“钱凌月！你完了！”
　　冯言夏大喊一声，像只被惹毛的小豹子，猛地朝梅树下冲去！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得咯吱作响，手里的雪球带着“复仇”的呼啸，直扑对方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小脸！
　　钱凌月“呀”地一声惊叫，却带着清脆的笑声，灵活地往粗壮的梅树后一躲！
　　雪球“噗”地一声闷响，狠狠砸在树干上，溅起一片雪雾，震落几片红梅。
　　她也不甘示弱，手里的雪球立刻反击，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
　　“来呀！看谁砸得准！”
　　“别跑！站住！”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如初春嫩柳般鹅黄，一个如冬日火焰般正红，瞬间在挂满红灯笼、铺满厚厚白雪的后院里追逐嬉闹起来！
　　雪球在空中呼啸着飞来飞去，砸在冰冷的廊柱上发出“啪啪”声，砸在石凳上碎成雪粉。
　　但更多的是砸在彼此的身上、腿上，引来一阵阵夸张的尖叫和清脆的、毫无顾忌的大笑。
　　冯言夏把攒了十天的憋闷、心头的纠结、刚才在席间的拘谨和不安，统统发泄在了这漫天飞舞的雪球里！
　　她跑得脸蛋通红，像熟透的苹果，额发被雪水和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笑得毫无形象，露出了新换的、还带着豁口的乳牙。
　　原来不用仰望，不用小心翼翼，不用背负过去的阴影，也能和她一起玩得这么疯！这么畅快淋漓！
　　什么过去的恐惧，什么将来的未知，此刻都被这纯粹的、打闹的、带着冰凉触感和滚烫笑声的快乐挤到了最深的角落。
　　她只是冯言夏，一个三岁多、在雪地里和刚认识（或者说重新认识）的小伙伴打雪仗打得忘乎所以、笑得喉咙发干的小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像两只刚打完架的小兽，靠在一座歪歪扭扭、插着枯枝当手臂、扣着两粒乌黑发亮的煤块做眼睛的大雪人旁休息。
　　雪人那用半截胡萝卜做的鼻子有点歪，配上它圆滚滚的肚子，显得滑稽又可爱，仿佛也在咧着嘴笑。
　　“呼…呼……你跑得还挺快……”
　　钱凌月喘着粗气，用袖子胡乱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混着融化的雪水），小胸脯一起一伏。
　　“哼…那是！”
　　冯言夏也喘着，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眼睛亮得惊人。
　　“下次……下次我能砸中你十次！”
　　“吹牛！”
　　钱凌月笑着推了她一把，冯言夏一个踉跄，差点扑进雪堆里，也咯咯笑着回推过去。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在雪地上滚出凌乱的痕迹，之前的距离感和那层无形的隔膜，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雪后清新的空气和彼此身上沾染的雪沫子。
　　“月儿？夏儿？”林见微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温暖的廊下传来，“开席了，快回来洗手吃饭了！”
　　两人这才停下嬉闹，互相看了一眼。
　　钱凌月头发散乱，鹅黄裙子上沾满了雪渍；冯言夏的小红袄也湿了一片，脸蛋红扑扑，头发乱糟糟。
　　两人看着对方狼狈又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又“噗嗤”一声，同时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后院回荡。
　　钱凌月很自然地伸出手，拉住了冯言夏同样冻得有点红、却不再僵硬的小手。
　　“走！吃饭去！我娘说今天有可多好吃的了！有八宝鸭，有松鼠鳜鱼，还有我爱吃的蜜汁火方！”
　　冯言夏被那只温热的小手拉着，心里最后一点冰碴子也悄然融化，化作一股暖流。
　　她用力回握住那只手，仿佛握住了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重重地、带着雀跃地“嗯！”了一声。
　　回到温暖热闹、香气四溢的前厅，年夜饭正式开席。
　　冯钰和钱世安还在低声交谈着，似乎话题更深入了些，偶尔点头，气氛融洽。
　　贺由正笑着给林见微介绍一道冯府厨娘拿手的江南菜式。
　　冯言夏被钱凌月拉着，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两人挨得很近。
　　席间，冯言夏不再埋头当鹌鹑。
　　她听着大人们说话，偶尔插一句童言童语，比如指着那道松鼠鳜鱼问“松鼠呢？”，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钱凌月会偷偷给她夹远处的菜，凑到她耳边小声告诉她哪个菜最甜，哪个肉最嫩。
　　冯言夏也礼尚往来，把自己碗里贺由夹的、她觉得最好吃的、裹着浓稠酱汁的肉丸子，偷偷分了一个给钱凌月。
　　两人在桌子底下，你轻轻碰碰我的腿，我悄悄踩踩你的脚，交换着只有她们才懂的眼神和小动作，像一对认识了很久的、分享着秘密和快乐的小姐妹。
　　窗外是深沉的夜色和纷飞的雪花，寒风呼啸。
　　屋内却是明亮的灯火、诱人的食物香气、觥筹交错的清脆声响和融融的暖意。
　　冯言夏吃着碗里鲜美的菜肴，听着身边钱凌月小声的嘀咕和偶尔的轻笑，看着对面爹娘和钱家夫妇和睦融洽的氛围。
　　她心里那点关于“前世”的阴霾，终于在这个特殊的、温暖的除夕夜，被新生的、属于“冯言夏”的、真实而热烈的温暖和热闹，驱散了大半。
　　她侧过头，对正皱着眉头、偷偷把碗里不喜欢的姜丝一点点挑出来的钱凌月，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豁着牙、眉眼弯弯的灿烂笑容。
　　新的朋友，新的开始，似乎……也没那么难。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这份新生的，最好的礼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