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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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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灰蒙蒙地亮起,细碎的光穿过布艺窗帘交叠缝隙,落在陈悬的眼皮上,柔和并不刺眼。
陈悬睁开眼,模糊的光晕映在瞳孔,他下意识抬起手遮挡,却触碰到额头上的退烧贴。
对,他好像是发烧了。
身边人一直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在陈悬看不见的角落,目光就这么黏在上面,像湿漉漉的蜗牛粘液。
“你醒了?”斐序的声音骤地响起。
陈悬眨了眨干涩的眼,意识回笼,他竟然毫无征兆地睡着了…他猛地坐起身,毛毯从身上滑落,愈要掉到地上,一只手接过毛毯下摆,捞了起来。
斐序把毛毯搭在腿上,随手将手上的书页合起,视线轻飘飘落在陈悬身上。
陈悬觉得自己的烧好像已经退了,一觉醒来,身体莫名地轻松,思绪清明了些。
“抱歉,我睡了很久吗?”陈悬终于反应过来,回复斐序的话,室内开了暖气,自己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斐序挂起温和的笑,“没多久,现在下午一点。”
陈悬感觉室内很温暖,暖气,毛毯,退烧贴,这些无一是斐序准备的,甚至室内并不亮,窗帘都拉上遮挡光线,斐序仅留一盏落地灯,靠那微弱光线下看书。
陈悬心里涌上愧疚,“我不小心睡着了,谢谢你照顾我。”
他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发烧这种小事,他宁愿自己默默扛过去。
斐序盯着陈悬的脸,看他一开一合的唇,不由得想起方才轻轻地触碰他跳动的脉搏,感受他颈下有力的生命。
斐序想,呼吸交错那一刻,他似乎要忘记心脏是如何跳动。
“没关系,现在头还晕吗?”斐序问。
陈悬只觉得自己出了一场汗,肌肤还残留细微粘腻的触感,心里莫名的感觉到不舒服。
“好像不烧了。”他把退烧贴揭下来,“我可以借卫生间洗个澡吗?”
斐序让起身,“当然可以,退烧了就好。”
陈悬来到浴室,站在镜子前面,细看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侧过身无意瞥见颈后多了一抹浅淡的红痕,他没多在意,可能是不小心刮蹭到的。
洗完澡,陈悬回到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没在客厅看到斐序,还想着道一声谢,但既然人不在,只能下次见面再好好感谢了。
陈悬拿起书包准备离开,手还没搭到门把手,密码声就响起,门从外面被打开,斐序拿着一叠纸进来,夹带着外面的寒气。
“你要走了?”
斐序其实就站在门口,他一直在等,知道陈悬要走,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租信息单,安静地呆在外面,心里默数着下一次见面会是多久。
“对...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谢谢你的照顾。”陈悬小声地回答,没想到斐序在门外,对于自己准备一声不吭离开的行为有些不自在。
斐序并不在意这些,他笑了笑,说:“不客气,对了,正好我要贴一个公告栏,我送你下去。”
陈悬视线落在那叠纸,开口:“我帮你吧。”
斐序没拒绝,顺势答应下来,两人下了楼。
陈悬接过递来的纸,上面写着合租的字样,他看到上面标注的价格和条件,有些惊讶:“你要招室友?”
这上面的价格和条件不算苛刻,甚至很吸引人,价格比他上一个住房差不了多少,位置更是算得上优异,只不过是要与人合住,但怎么说都是很吸引人的。
斐序余光落在陈悬脸上,温声解释道:“这个公寓是有人合租的,不过我搬来时那个人已经走了,租金昂贵,房东只能让我留意一下有没有意愿合住的,一起承担费用。”
陈悬点点头没说话,他没有合租的习惯,还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房子。
外面的天阴沉沉,冷空气席卷这座城市,天色似乎稍不留神就会下起雨。
斐序将他送到小区门口,走前递给他一把雨伞,陈悬想拒绝,可斐序已经把伞放到他的手里。
他说:“我看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雨。”
陈悬离开,走到半路时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要流进骨头里才肯罢休,打开伞居然是暖黄色的,伞内印着可爱的小黄鸡。
他盯着伞看,第一次笑出了声,想象着斐序的模样就很有欺骗性,黑款眼镜的打扮和不善言辞的外表,性格却是温润的,体贴的,连同这把卡通图案的伞都述说着不同。
暖黄色的伞走进嘈杂的闹市,成为沉闷色调里唯一的彩色。
他穿过闹市,停在一片老小区前,这里很破败,都是小商贩租的房子,因为摆摊方便,租金便宜,还有就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已经住了大半辈子,不舍得离开。
陈悬走上三楼,门上了新锁,他叫来了开锁师傅,证明自己是住在这的,那人给他开了门。
他回来就只想拿回东西,也通知了房东估计已经气急败坏在赶来的路上。
结了钱,陈悬开门进到屋内,看到东西整整齐齐地在里面才放下心来,还好房东并没有私自把东西扔出去。
不一会,房东急匆匆赶来,看到陈悬正弯腰往行李箱装东西,他连忙上前扬起个笑脸:“小陈,你这孩子急什么搬呀。”
他难免有些心虚,却说:“如果你愿意再交一点房租我也不至于这样。”
“不用了,你现在把这个月剩下的租金退还给我。”陈悬冷声说。
房东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他不答应。
陈悬站起来,看似病弱的身体可实际上也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他似笑非笑地开口,眼底一片漆黑:“您昨天私自换了锁,可我还没退租,您的这种行为算不算侵犯我的居住权,我是可以报警的。”
说着,陈悬打开手机。
“等等!我退...”房东慌了,他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有人出更多的钱他当然想换个人租,可更贪心,想着涨一下看看陈悬会不会继续租,没想到他真的不打算租下去,那人又急要,没办法就想出个损招。
现在脸有点挂不住,要是传出去给邻居听到,这么大个年纪了还欺负小孩还不得被唾骂死,怎么抬头做人。
房东退了租,陈悬没多留,重要的东西不多,其他不重要就全拿给楼下收废品的大爷,至少邻里之间还是很好的。
他订了间旅馆打算暂住一会,还是要趁早找到房子,一直住在旅馆算不上便宜,实在迫不得已,就只能搬回宿舍,这是最坏的选择。
躺在大床上,陈悬打开手机突然想起还没要斐序的联系方式,他点开高中班群在里面翻找,一路划下去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头像是张天空,露出天台一角的图片。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加好友。
——
这三天都在下雨刮风,店里不忙,店长干脆给陈悬休了假,陈悬去寻找闲置的房子,但都没有符合他预期的,大多数都是旧小区,都有不同的缺点,租金中矩中规,离兼职的地方也远,自己还刻意留意了从前的地址周围,发现竟然没有可以出租的房子。
意识到不会再住在那个三楼,他就有种说不出什么感觉,总隐蔽地想,目光还会不会来。
是只对他,还是只对物。
连绵不断的雨终于停了,陈悬走上旅馆天台透气,栏杆的水渍未干,水泥地还沤了一滩雨水。
这里很冷,吸近肺腑的都是冷空气还有铁锈味。
陈悬靠在天台边往下看去,这里不是市中心,只是普通的居民区,很安静,路上甚至没有人,只有荒芜的路灯及它不算亮的光线。
再也没有感受到那个注视了,那个从很久之前就存在的目光,悄悄地,默默地存在于某一处角落。
新的一周,陈悬回到学校,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也只能空闲时间再看一下学校周围的房子。
好在这个学期课不算多,大部分时间安排在早上,陈悬上完课就离开。
就这么过去几天,房子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陈悬也不是没有找到过空房子,只不过每找到一个还算在预算内的房子,当谈合同的时候,房主都会找各种借口说房子不租了。
没办法,陈悬只能一边上课一边兼职,债主拿了钱,近段时间不会再找他。
星期四下午有节选修课,也是陈悬对斐序有唯一印象的课,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只有这一天,在同一间教室。
他早早来到教室,里面人不多,在某排座位捕捉到斐序的背影,高瘦的身形,撑着手看窗外。
陈悬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去站在斐序旁边,“你这里有人吗?”
边上的人抬头,看人没有温度,但当看清是陈悬后,眼底露出意外的神情,他摇摇头。
陈悬坐下来,拿出那把伞放到桌上:“谢谢你的伞。”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很可爱。”
听到这句话,斐序低头一笑,眉间都带着笑意,“买的时候没注意看,打开的时候才看到的。”
陈悬已经想象到斐序撑这把小黄鸭的伞出现在校园里,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对了,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陈悬没忘记问正事,只想把人情还了。
“有。”
斐序答应下来,陈悬问他有没有喜欢吃的,他摇头只说跟着他,就当是开一次盲盒。
“什么都可以吗?”陈悬看他,这可难住了,平时只是在店里随便对付几口,饿极了也只是点一份炒饭,窘迫得不像个大学生。
就像是一只没有自由的鸟,天空蔚蓝辽远,却不属于他。
“我很好养的。”斐序突然说出这句没头脑的话,他歪头对上陈悬的眼睛,带上开玩笑的口吻:“吃什么都可以。”
陈悬一怔,斐序的脸很有冲击性,乌黑的睫羽长到遮蔽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只装下他,陈悬此刻才发现斐序今天没有戴眼镜,原来没有想象中的书呆子模样。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开口:“那我们一会见。”
陈悬挂个名就走了,兼职的店里突然有事,只能赶过去,来到店里面,店长正在焦急地看手机,看到陈悬简直看到救星,也是他离店最近,不一会就到了,另一个离得远。
“小悬,今晚麻烦你加一下班了。”店长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双手合十,一副拜托的模样,今天的确轮不到陈悬上班,而且人家昨天加班到深夜,今天本该是另一个人来的,可那人有急事,他自己也有急事,只能让陈悬顶上了。
“今晚?”陈悬把东西放到员工休息区,转身走到那人面前。
“对,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小的店长吧。”
这个店就三个人,两个临时有事,便只能让陈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