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相遇》风过路远

3、收留我吧

　　　　这声兄弟叫得薄林的颧骨和被压的肩膀一起下垮了，他看着无知无觉咧着嘴乐的许烬言，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拉下拍在他肩膀的手说道：“行了，快走吧，待会更晚了。”

　　剩下的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薄林的拉扯下，许烬言也算是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海子边围满了人，虽然是被环抱在山里，但风依旧很大。许烬言压回被风吹翻的帽沿，靠在栏杆上看着这片湛蓝的海子，听着水拍击在石岸上的声音，莫名有一种超然的感觉，稀薄的氧气让他的大脑不足以思考太多东西，便只剩下一些自由的洒脱。

　　他想抽烟，食指动了动，最终忍住了，只是咬着口腔内壁沉默地望着眼前的海子。这里人很多，四周很嘈杂，游客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呼朋唤友的高喊声交织着，但他却觉得很安静，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薄林看着靠在围栏上的许烬言，他的脸在波光的映衬下闪着光，摘下墨镜后露出的双眼，在望向这片海子时那么宁静，但细看眼底，盛满了他读不懂的情绪。他不自觉举起了手机，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许烬言照了一张照片，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许烬言，是会转瞬即逝的。

　　他走上前点了点许烬言的肩膀，偏头提议道：“下去？那边有条路可以直接到水边。”

　　许烬言闻言顿时有些兴奋，他转过身推着薄林就往前走，“哪？哪？快走！”

　　薄林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反手勾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摔，哭笑不得地申诉，“慢点，待会摔了。”说完领着人往水边走，抓着许烬言胳膊的手没有拿下，他余光看了许烬言好几眼，估计这人现在满心满眼地都是海子，压根没关注其他，也没对自己一直抓着他表示什么，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等到了水边，许烬言踏蹲在石岸上，手伸进了水里，冰凉的温度冻得他激灵了一下，水很温柔，荡漾着拍着他的手背，舒适得让他感觉从头到脚都在颤栗。真正近距离接触才发现，石岸边的水是完全透明的，能清晰地看见水底石块的棱角，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了什么叫做“水光潋滟晴方好”。

　　“要不要拍照？”薄林轻声问道：“那里应该是个打卡点，我看大家都在那拍，要不要我给你也拍一个？”

　　许烬言顺着薄林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水汀上，一颗杉树旁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家都拿着手机和相机等着拍照打卡，许烬言看了几眼抚枝、靠树、比心的拍照人群，默默地转过头，极其严肃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不、要。”

　　薄林看着转过头来的许烬言有一瞬间的愣神，许烬言以为薄林想拍，询问道：“你要拍吗？我可以帮你拍。”

　　薄林笑了笑，“拍！”

　　许烬言低头抓起相机，“那先用我的给你拍吧，回去有信号了再传给你，你要在哪拍？需要去……”

　　许烬言没有说完的话被薄林一个搂身打断，他转头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手掌很大手指很长，罩住了自己整个肩头和半边肩膀，耳边传来薄林的清冷声，“转过来。”

　　许烬言下意识回头，薄林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按下快门。

　　许烬言看着照片里帅气的薄林和懵逼的自己一阵无语，“你就不能等我摆好姿势了再拍吗？”

　　“那？再来一张？”

　　许烬言点点头，摆好了姿势，在薄林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手指猛地往薄林腰上一戳，一张新的合照产生，他看着照片里端正微笑的自己和龇牙咧嘴的薄林满意地点点头，“回头这张一定要发给我。”

　　薄林揉着酥麻的腰部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回道：“行。”

　　他拉着许烬言到一个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风裹着凉意从水面吹到两人的面庞，湿润着被强烈紫外线照射的皮肤，无比惬意，两人就这么坐着，直到下山。

　　下行的过程说轻松也不轻松，高反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血氧一直徘徊在87上不去，薄林带着许烬言走得很慢，几乎是快要天黑才走到了停车场，两人各自评估了下自己的状态，最终还是让薄林开车。

　　许烬言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了解锁键，左前方的一辆黑色牧马人车灯亮起，尾灯闪烁。

　　许烬言将钥匙递给薄林，薄林拿着钥匙看了眼白白嫩嫩的许烬言，又转头看了眼方正硬派的牧马人，感觉到了一种极致的反差。

　　“怎么了？”许烬言看薄林拿着钥匙没动，询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许老师开气质这么野的车。”

　　许烬言撇了他一眼，解释道：“刚买的，就是为了出来玩，为了等它到还在家多停留了一个多月，不过很值，出来还是得这种越野方便，我在家是辆轿车，怕有些路况过不去。”

　　“也是。”薄林附和一声，边往车那边走边继续说道：“有些路确实，以前我跑过一次藏南，在墨脱过扎墨公路的时候就是路烂得不行，也还好当时开了我的灵魂小老婆，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走过去。”

　　“灵魂小老婆？”许烬言拉开副驾门一脚蹬上去，将包甩在后座后拉过安全带扣上。

　　“嗯～，有空带你俩认识认识。”薄林侧头回道，点火转向，车尾扬起一片尘土，驶向了蜿蜒的山间公路。

　　这个时间段下山撤回村子的人不少，一路上都是艳红的尾灯闪烁，走走停停，在一顿哐当哐当的摇晃中，许烬言突然开口道：“你好有意思。”

　　薄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他有些疑惑：“我？有意思？”

　　“你都叫你车灵魂小老婆了，我还没见过谁这么取外号的。哈哈哈哈哈，还是我生活得太死板了。那车是小老婆，你大老婆呢？”

　　“……，还在努力中。”

　　“嗯？”

　　薄林在转弯的间隙，余光扫过身边摇晃的许烬言，笃定道：“相信我，你们绝对有机会认识。”

　　等回到村子里，夜色已经完全落下来了。

　　但好歹村子里有了些信号，薄林看了眼群消息，领队已经在叫大家去吃饭了。薄林转头看了眼在帐篷里进进出出的许烬言问道：“你住帐篷？”

　　许烬言拖出蛋卷桌正打算支棱上，闻言头都没抬，嗯了一声，“方便，本来也是计划玩一路的。”

　　“那你晚上吃啥？”

　　这下许烬言倒是抬头了，洁白的齿列从唇缝中露出，他站在夜灯下，挑眉得瑟，“火锅！我带了火锅底料，车里放了车载小冰箱，里面买了食材。”

　　薄林听着许烬言的回答，再低头看了眼群里发的8盘白白绿绿、清汤寡水的各色菜叶子，十分没出息地凑了过去。

　　“善良的许老师，晚上能收留我一顿饭吗？”

　　“嗯？你不用回队里一起吗？”

　　薄林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没给我留，已经吃过了。”

　　许烬言一脸愤慨，“这么过分？！吃！必须吃！管够！”说完又有点愧疚，“是不是我耽误你了？我听说一般来这团餐都会准备当地特色的牛肉火锅，你都没吃上。”

　　薄林十分镇定地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没事，小事。牛肉火锅嘛，明晚我们会下到县城，到那也能吃。”

　　“那正好，明天我也准备下到县城，已经定好在那的酒店了，明天到县城了我请你吃。”

　　“行啊。诶，东西在哪？车上吗？我去拿。”

　　“嗯，后备箱还有一次性餐具你一起拿过来吧，剩的你放着，我把桌椅支好了来拿。”

　　等第一口丸子下肚，两人都不自觉发出了满足的叹慰，累了一天，能够坐下来，在寒冷的高原上吃一口火锅，简直人生无憾。

　　几乎饿了一天，两人没有怎么聊天，风卷残云般地很快消灭掉了整桌的食材，吃到最后就差捧着肚子了。许烬言眼疾手快地将最后两个丸子、两块土豆、一块藕夹到薄林碗里，随后放下筷子拿起饮料，在一次性杯子的掩护下打了一个饱嗝儿。

　　“快吃，我看你都没吃多少，够不够呀？”

　　薄林看着许烬言烟雾缭绕后闪躲的眼神，忍着快要冲出喉管的饱腹感，认命地把碗里的东西吃完后，在放下碗的一瞬间立马站起，他怕他再撅着肚子坐着，真的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灯光本就有些昏暗，薄林身材高大，站起来后遮住了大片光线，在许烬言的身上投下了长长的倒影，让他感到了一点莫名的压迫感，他摸了摸自己无力的大腿，踌躇片刻后还是放弃起身，双腿并起发力，用屁股顶着凳子往后挪，直到自己离开那片阴影。

　　却没想到自己刚挪出来，那片阴影就跟着追了过来，许烬言抬头，看着薄林端着杯子朝着后方站立晃动哼唧着，暗想可能就是巧合，便继续往后挪，可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就是薄林故意的，他放下杯子对着薄林说道：“薄老师不行你绕着村子跑两圈消消食吧。”

　　薄林哈哈笑着，往后倒退几步将光线让了出来，“估计跑步不行，毕竟最后那几个丸子、土豆有够撑人的。而且都这么晚了，要跑你是不是得陪我一起啊？”

　　许烬言闭嘴不说话了，他没觉得他理亏，他只是单纯不想说话，嗯，对！况且明天还有十几公里呢，得养精蓄锐。

　　想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眸问道：“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休息吗？”

　　薄林也掏出手机看了眼，确实时间不早了，但不知怎么，他这个步子怎么都迈不出去，他低头看着许烬言的眼睛，他的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黝黑的眼瞳在灯光下有一点聚焦的亮，他喉头滚动了好几下，随后放下手里的杯子说道：“确实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

　　薄林离开了，只剩下许烬言一个人，他简单收拾了垃圾残余后跌坐在帐篷里，露营灯悬挂在棚顶，他感觉身体很疲倦，但是却没有多少睡意，四周一片寂静，村落里没有城市的夜生活，周围除了漆黑夜色，什么都没有，哪怕是露营的人，也没有跟在城市休闲露营那边吵闹不堪。

　　他突然想起今晚应该是有星空的，他隐约记得进帐篷前瞥见的那一眼，干脆裹着毛毯走出帐篷。

　　刚掀开门帘，迎面就看到了举着手机朝着自己挠脸讪笑的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