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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后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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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酒店窗帘缝隙折射在岑霜脸上。
她翻个身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发出嘟囔:“唔想起身……”
床头的手机坚持不懈地震动着。
岑霜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抓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
阿Ken发来的消息:【霜霜,醒了吗?今天下午的航班,上午还有时间,要不要出去转转?】
岑霜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缩回被子里。
昨晚演出成功的兴奋劲儿过去后,连轴转的疲惫感终于彻底反扑。
她现在只想瘫在床上,像只晒饱太阳的猫,一动不动。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岑霜装死。
门外传来小唐压低的声音:“霜姐?你醒了吗?Ken哥让我来看看……”
岑霜继续装死。
门锁“嘀”一声轻响,阿Ken居然有备用房卡。
门被推开一条缝,阿Ken的脑袋探进来,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团,无奈地笑了。
“岑大小姐,”他走到床边,“太阳晒屁股了。”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我唔系大小姐,我系一滩需要休息嘅液体……”
阿Ken被逗笑,伸手轻轻扯了扯被子:“快起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被子猛地掀开一角,岑霜露出半边脸,眼睛还闭着:“……咩好吃嘅?”
“豆汁儿焦圈儿?”阿Ken故意说。
岑霜瞬间睁开眼,整张脸皱成一团:“唔要,好恐怖!”
她高中时被同学恶作剧哄着喝过一口豆汁儿,那股酸涩馊臭的味道成了她京市记忆里为数不多的“阴影”。
阿Ken哈哈大笑:“骗你的。去不去吃糖油饼?”
岑霜从被子里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睡衣领口歪到一边,露出半截白皙的锁骨。
她声音带软糯:“去!我要食两个!”
小唐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忍俊不禁。
每次叫岑霜起床,美食永远是最有效的诱饵。
一小时后,岑霜已经坐在了后海附近一家其貌不扬的早点铺子里。
她换了身清爽的衣着,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鼻梁上架副平光眼镜,看起来像个学生。
铺子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坐满了街坊邻居。
岑霜缩在角落,面前摆着一盘金黄酥脆的糖油饼、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还有一小碟咸菜丝。
她双手捧着油饼小口小口地咬着。
“好食……”她含糊地对小唐说,“同我记忆中嘅味道一模一样。”
阿Ken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目光扫过四周。
没人特别关注他们这一桌。
吃到一半,隔壁桌一个正在看手机的老大爷突然“嚯”了一声:“这不是昨儿晚上电视上弹钢琴那姑娘吗?叫岑霜?”
老伴凑过去看:“还真是!”
老大爷又抬眼,目光扫过岑霜这边,愣了一下,眯起老花眼仔细打量。
岑霜正低头专心对付第二块糖油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老大爷用胳膊肘碰碰老伴,压低声音,“你看那边那姑娘?”
岑霜听见了动作一顿,有点僵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两位老人家探究的目光。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老大妈盯着她看了几秒,摆摆手:“不能不能,人家大明星哪能来咱这小铺子吃早点。”
老大爷也笑了:“也是,吃你的吧,油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危机解除。
岑霜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低头继续吃,耳朵尖却有点红。
阿Ken忍着笑低声说:“看来你这伪装还行。”
吃完早饭,三人沿着后海慢慢溜达。
秋日的阳光照在湖面上,碎金般荡漾。
岸边有遛鸟的大爷,唱戏的票友,跑步的年轻人,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岑霜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脚步轻快,好奇地东张西望。
走到一处有石凳的树荫下,她忽然停下,指着不远处:“那里以前有个卖糖画的老爷爷。”
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岑霜看着有点怅然,转头对小唐说:“不过我记得再往前走走有家书店,不知道还在不在。”
她凭着记忆带路,居然真找到了那家书店。
门面比记忆中旧了些,但还在营业。
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二楼果然还是老样子。
店里人不多,只有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低声说话,还有一个戴耳机的年轻人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
岑霜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壶桂花红茶。
阿Ken和小唐坐在稍远些的位置,给她留出一点私人空间。
茶香袅袅升起。
岑霜托着腮,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有点恍惚。
她也曾坐在这里,面前摊着乐理书和习题册,耳机里循环着自己写的demo,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那时候的她会为了一次校园比赛的排名紧张得睡不着,会为了一段写不好的旋律赌气不吃饭,也会因为同学一句“你唱得真好”开心一整天。
手机震动了一下,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岑烨发来消息:今日在京市做咩?有无去长城当好汉?
岑霜笑了,回复:冇啊,喺后海发呆。谂起以前读书嗰阵。
岑烨秒回:感怀青春啊?得啦,你而家都系青春美少女。下昼几时飞机?我让司机去接你。
四点。唔使接啦。
梗系要接!岑大小姐衣锦还乡,排面要有!
岑霜笑着摇摇头,放下手机。
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她翻开本子,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然后落下写下一串简谱。
是刚才看着湖水时,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的一段旋律。
很轻,很柔,像秋天的风掠过湖面留下的涟漪。
写得很专注,连身边何时多了个人都没察觉。
直到一个怯生生的、带着明显南方口音的女声在旁边响起:“请问……你是岑霜吗?”
岑霜笔尖一顿,抬起头。
桌边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简单的条纹毛衣和长裙,脸上带着激动又不敢确信的表情。
岑霜眨了眨眼,拉下一点口罩,露出笑容:“系我。”
女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但声音还是激动得发颤:“真的是你!霜霜!我是你粉丝!在对面音乐学院读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她的声音有点大,店里其他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那对情侣里的女生也认出了岑霜,小声惊呼了一下。
岑霜对女孩比了个“嘘”的手势,弯起眼睛:“坐低倾啦,唔好吵到人。”
女孩赶紧在她对面坐下,激动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岑霜给她倒了杯茶,女孩受宠若惊地接过。
“你系学音乐嘅?”岑霜问。
“嗯!学钢琴的!”女孩用力点头,用不太流利的粤语回答,“霜霜你昨晚的演奏给了我好多启发。”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从踏板技巧聊到Moreau的作曲风格,从练琴的枯燥聊到舞台上的兴奋。
女孩起初很紧张,但在岑霜温和又专业的引导下,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拿出自己的琴谱指着其中一段向岑霜请教。
阳光透过格窗,洒在两人身上。
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普通学生,却因为音乐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聊着共同热爱的东西。
阿Ken在不远处看着,没有上前打扰。
他知道这种关于音乐的交流对岑霜来说,比任何光鲜的场合都更让她快乐。
聊了快半小时,女孩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红着脸请求合影。岑霜欣然同意,还主动问:“要唔要to签?”
“要要要!”女孩赶紧递上那本《西方音乐史》。
岑霜在扉页上认真写下:“给未来的钢琴家,愿音乐永远陪你。”
签完名,她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
女孩捧着书,眼眶都有点红了:“谢谢霜霜……我会继续努力的!”
“加油呀。”岑霜对她笑笑。
女孩离开后,店里另外那对情侣也鼓起勇气过来求了合影。岑霜一一配合,态度耐心又亲切。
等人都走了,阿Ken才走过来:“该回去收拾行李了,不然赶不上飞机。”
岑霜点点头,收起本子和笔。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湖景,阳光正好,水波温柔。
下楼时,书店老板忽然叫住她:“姑娘,你等等。”
岑霜停下脚步。
奶奶从柜台后拿出一个小纸袋,笑呵呵地说:“你呀,跟十年前常来一样,没变呢。”
岑霜愣住。
她接过那袋还温热的桂花糕,鼻子忽然有点酸。
原来有人记得记得十年前那个总是坐在窗边的女孩。
“谢谢婆婆。”她很认真地道谢。
走出书店,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岑霜抱着那袋桂花糕,回头看了一眼书店古旧的门匾。
然后,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等候的车。“霜姐,直接回酒店吗?”小唐问。
“嗯。”岑霜点头,想了想又说,“等等……先去趟花店吧。”
她记得酒店附近有家小花店。
进去后她选了几支白色的洋桔梗和淡紫色的勿忘我,让店员简单包成一束。
“送人吗?”店员笑着问。
岑霜摇摇头,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给自己房间,好看。”
抱着花束和驴打滚回到酒店房间,她把花插进花瓶,摆在窗边的桌子上。
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花瓣上,给整个房间添了一抹温柔的亮色。
她拍了张照片,发到社交账号上,配文:「京市的秋天,谢谢今天遇到的温暖。」没有定位,没有自拍,只是一束花和窗外的城市一角。
发完,她坐到钢琴前,虽然比不上自己用的那架,但聊胜于无。
她打开琴盖,指尖落在琴键上,即兴弹了一段旋律。
弹完,她拿出手机,把刚才那段即兴录了下来发给了Lunar。
霜糖:「刚刚弹的,有点即兴。感觉怎么样?」
过了几分钟,Lunar回复:「旋律很美,很厉害。」
放下手机,岑霜走到窗边。
京市的黄昏来得早,天空开始泛起暖橙色的霞光。
远处能看见奥林匹克塔的轮廓,像一枚指向天空的银色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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