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玉行》鱼有晴天

47、知晓师娘之死

　　夏诗和夏司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宋凛玉，她们很担心她，先是安伯侯去世，又是陛下皇后的做法，再是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师门近乎覆灭。
　　宋小姐全程不哭不闹，井井有条地安排好庄内所有事情，冷静得像是个没有心的假人。一身伤也只是简单上药，不去休息，也不停下。
　　“你们去休息吧，今日多谢你们了。”宋凛玉早发觉她俩了，轻功不到家，呼吸声也大，想不知道很难。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走上前：“宋小姐，主子死而复生，刚回盛安城，所以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看您在忙就先带人赶回去了。主子让我们留下来陪您，帮您一起安顿……他们。您要不也去休息吧，您脸色现在很不好，庄里明日还需要您呢。”
　　夏诗尽量斟酌用词，想解释太子殿下已经回去了的原因。
　　宋凛玉知道她不去休息，这两人是不会放心的，敷衍地点点头不管她们了，径直去了师傅的灵堂。
　　给师傅上了炷香，跪在蒲团上，一言不发，就静默地跪着，不知跪了多久。一阵寒风吹进来，宋凛玉好似回了神，拿起酒杯给师傅敬了杯酒。
　　“师傅，今日除夕了，师娘还没回来，徒儿给您敬杯酒，和您常拌嘴的宋老头儿也在那边，您记得跟他好好喝一喝。”
　　“另外我打算去找郑途生，等他回来，我一定逮着他给您磕头认错，但是掌门之位您也别逼他了。他说当掌门太累了，天天转得跟陀螺一样，都没时间找媳妇儿。”
　　“大师兄不一样，他和孙苗心意相通，他没有找不着媳妇儿这个问题，所以掌门之位还得坑大师兄去当，您记得抽空先保佑一下您的大弟子早日醒来主持大局。”
　　“就这么说定了，庄里有师叔他们在，其他弟子们也都在回来路上了，没什么问题的。”
　　宋凛玉平静地和师傅交代完庄里事务，又跪着不说话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静静地看着师傅的棺椁。
　　天刚亮，昨夜雪已经消融。
　　各门派的弟子也陆陆续续到达青羽山庄，众人才知道各家门派均在来的路上受到了翼虎门等人安排的埋伏，许多人身上都挂了彩，等击破埋伏后才连夜赶到了青羽山庄。
　　听闻青羽山庄几乎惨遭屠门，许多相熟的弟子都纷纷悔恨，痛骂自己没能再早些过来，恨翼虎门等门派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神色哀戚地向在这场斗争中死去的同仁上香默哀，安抚剩余弟子节哀。
　　一日后，青羽事情全部处理完之后，相帮的门派也一一告辞。
　　不多日，在外的弟子也回来了，到灵堂祭拜完师傅和死去的同门后，便留在宗门里打理事务，不再外出。
　　宋凛玉看着外出弟子都回来了，却始终不见师娘，心中莫名恐慌，隐隐约约有什么事儿她一直没抓住，好像她好久都没听到有人喊师娘了。
　　心中更是慌乱，她突然有些呼吸不过来，抓住一个师弟问：“师娘呢？！怎么师娘没跟着一起回来？”
　　“呃……宋师姐。”师弟吞吞吐吐，还是说了出来，“师娘在前些日子就病逝了，就在您上次回宋府之后没几天。师娘临终之前不让我们告诉您，说宋师姐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不能让您分心。”
　　宋凛玉听闻如同晴天霹雳，张着嘴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转身向师父的陵墓跑去。
　　师弟有些害怕，连忙去找千机师叔，却在半路碰到正要找宋凛玉的孙苗，赶紧把事情告诉了她。孙苗见势不好，托师弟去找千机师叔他们，自己折返回去找赴其城。
　　宋凛玉眼神空洞，如机械一般往前跑。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决定回宋家的时候师娘会那么的不舍，还给了她很多东西，她以为是师娘担心她，没想到是师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也明白上次回去没看到师娘，询问大师兄他们时，大家都支支吾吾的，说师娘是带弟子游历去了。
　　她早该反应过来的，明明师娘多年都不曾带弟子了却突然带弟子外出游历；而且那时师傅都已在联系各大门派到青羽山庄商议追杀翼虎门的事了，师娘怎么可能还会在这时外出。
　　明明有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她一心想着要回盛安，根本就没注意到大家的异样。师娘到死都在为她着想，可她却一无所知！
　　奔到后山陵园中，她在师傅陵墓旁边看到了，一个新堆上不久的坟茔。
　　墓碑上写着：青羽掌门夫人钱苒之墓——夫君郑青飏立。
　　宋凛玉愣怔地跪倒在师娘墓前，一点一点地轻摸墓碑上的字。她不敢信师娘就躺在这里，那个从小疼爱她，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人，冰冷地躺在这里面。
　　“二师妹……”赴其城在孙苗的搀扶下来到了陵园，他实在担心宋凛玉，师门上下，如今能劝住她的，也只有他这个大师兄了。
　　“师娘她不会怪你的，你也没有让她失望。”赴其城拍拍孙苗的手示意松开他，孙苗点了点头走到陵园外面去了。
　　赴其城苍白着脸走了过去，看到了宋凛玉脸上隐忍的痛苦，他醒来后也听宋沅溪说了在盛安的事情。
　　他明白宋凛玉一直在强撑，在宋家，她是长姐；在青羽，她是师姐。无论是什么身份，她都不能流露出半点脆弱，她必须撑起来安排好所有事情，才能让其他人知道宋家没倒，青羽犹在。
　　所以当宋沅溪他们要跟着进来的时候他拦住了，也没让师叔他们过来。
　　赴其城在她旁边跪了下来，给师娘磕了头，然后轻轻抱住她。
　　“哭吧，师兄是兄长，凛玉可以哭的，师兄在这里，小师妹可以不用强撑。”赴其城轻轻拍了宋凛玉的背，像哄她小时候一样。
　　宋凛玉紧紧抱着大师兄，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砸在赴其城衣领上，无声哭泣逐渐变成号啕大哭，把近日来压抑的所有悲痛全部哭了出来。
　　“为什么我护不住他们？在盛安我没能护住爷爷，在青羽我没能护住师傅和师娘，也没能护住青羽上上下下。为什么？！师兄，我要怎么办啊？”
　　“凛玉做得很好了，护住了很多人。你护住了卧虎山的百姓，帮助了运城的难民；平反了海城盐运大案，为钟家正了名；打败了镇国公府，护住了皇城；还击退了翼虎门等人，救了我们所有人。你看，我们凛玉做得很好的！只是这天下不公之事千千万，凛玉你护不住所有人的，这个不是你的问题。”
　　赴其城摸了摸宋凛玉的头，继续说：“而且，凛玉也是大家想要保护的人，看见你没事，大家都很高兴。宋爷爷和师傅师娘，以及其他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平安，你也是大家拼命想要护住的人。所以，师妹，你听大师兄讲，你做得很好，甚至做到了大师兄都做不到的地步。你撑起了宋家和青羽山庄，你护住了我们所有人。哭完过后，你还是那个最冷静最坚强最厉害的青羽山庄宋师姐，明白吗？”
　　不多久，不知是宋凛玉哭累了，还是突然卸下心房承受不住，趴在赴其城肩膀上晕了过去。
　　赴其城感觉自己颈上热得不正常，一摸宋凛玉的额头，十分滚烫，双眼紧闭，整张脸通红一片。赴其城急忙呼喊孙苗：“阿苗！凛玉高热了，快送她回房间。”
　　孙苗探了探脉，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师姐是压抑太久了，哭出来对她是好事，不然时间久了就成心病了。”
　　赴其城想把宋凛玉抱起来，牵扯到腰腹上的上疼得嘶嘶抽气。
　　孙苗忙按住了他：“你们两个伤员还是别动了，有人的。”说着朝外面走去，把宋沅溪喊了过来，把宋凛玉抱了回去。
　　孙苗扶着赴其城在后面慢慢走着，突然赴其城紧紧拥住了孙苗，后怕地开口：“阿苗，还好你没事。”
　　孙苗一瞬间也害怕得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了赴其城：“幸好，其城你也还在。”
　　两人紧紧相拥，约定好了待山庄回到正轨后，就成亲。
　　“阿姐没事吧？她都睡两天多了。是不是你医术不行啊？宋沅溪。你要不请你师傅来看看？”
　　晴天趴在宋凛玉床边握着阿姐的手，第八百次问宋沅溪。
　　宋沅溪头大地掏掏耳朵：“真没事儿，阿姐已经退热了，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师傅还没到阿姐都早醒了。”
　　晴天揪着眉头，语气里除了担忧就是对送沅溪的不满：“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你个庸医！”
　　宋沅溪：“阿姐这段时间太操劳了，睡觉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疗伤，阿姐睡得越久，她恢复得越快，明白不？你个……你个小傻子。”
　　晴天：“放屁！林大人家的傻儿子就是睡久了睡傻的。我要去找桑勤再看看阿姐，肯定是你医术不到家！所以阿姐才没醒。”
　　宋沅溪被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没拦她。他还不信了，他医术还能有问题？
　　晴天刚起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句：“不用去了。”
　　宋凛玉睁开眼，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当初昏迷后也是被元宝吵醒的，只是现在变成了家中的两朵喇叭花。
　　“阿姐！阿姐你醒啦？还难不难受啊？要喝水吗？饿不饿？”晴天欣喜地拉住宋凛玉的手，问着问着，眼泪花又要下来了。
　　“阿姐阿姐，喝点粥吧！厨房一直温着的，我让甘蓝加一点点糖，这样吃着嘴里有味儿，好不好？”宋沅溪也凑上来看着她。
　　两朵喇叭花一连串的关心让宋凛玉莫名笑了起来，心里暖暖的，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了，至少他们还在。
　　宋沅溪立即出门吩咐甘蓝去舀粥，端过来自己一口一口喂着宋凛玉。起初宋凛玉想自己动手，被两双红红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好像自己要是拒绝的话立马就会又哭出来。
　　宋凛玉还是妥协了，估计这几天他俩也是怕极了。
　　一个一口一口喂着，另一个喂一下擦一下，宋凛玉憋着吃完了，梳洗一下出了门。
　　大师兄果然是天生的掌门人选，虽然他极度不想承认。
　　赴其城醒来后就撑着身体和师叔他们恢复了山庄里的事务，指派好了相应的岗位，待一年后行内部大比时再评定宗门弟子事务。
　　卢晓天也醒了，伤心过后又投入到抓师弟师妹们的练功中。只是肋骨骨折还没好，动弹不得，就央求千机堂的给做了个可躺着滑动的躺椅，天天盯着练功。
　　孙苗带着门下弟子整日泡在药事堂和后厨师弟师妹研究各种药膳，炼制各种解毒药丸药粉，以防日后再遇到这种危急情况却药量不足的情况。
　　孟坤接替孙洋带着千机堂弟子，跟着千机长老研究和试验各种防御和攻击机关。
　　吕绛成为外门弟子的师兄，处理外门事宜。
　　一切都慢慢地步入了正轨，宋凛玉也离开了青羽山庄，她要去找爹爹和娘亲，还有……抓郑途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