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欲》火昭瞳

12、第 12 章

　　饭后，沈狸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像只慵懒的猫。“饱了。”
　　宋律庭眼底带着未散的笑意，体贴地递过一杯温水：“喝点水？”
　　沈狸看都没看，随手将杯子推到一旁：“不喝。”她顿了顿，抬眸看他，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催促，“你什么时候走？”
　　“再待一会儿，行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
　　沈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随你。”
　　她没有午睡的习惯，起身便径直走向画室。地上散落着几张半途而废的画稿，提醒着她上午的不顺。她烦躁地踢开脚边的一团废纸，“麻烦。”
　　重新站到画架前，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状态。她答应了江屿要交出杰作，可灵感却像是故意与她捉迷藏。
　　宋律庭处理完几条紧急工作信息，想起在画室的沈狸。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倚在门框边，安静地看着。
　　此时的沈狸与平日慵懒或狡黠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而锐利，紧抿的红唇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画笔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每一次挥洒都带着某种决绝的力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认真而迷人的轮廓。
　　他看得有些入神，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画室的寂静：“你会画画？”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沈狸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泡和专注。她握着画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条突兀的线条破坏了原本和谐的构图。
　　沈狸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连带着语气也冷了下来，只从鼻腔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宋律庭并未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目光仍停留在画布上，由衷地赞叹：“画得很好。”
　　这句夸奖在此刻的沈狸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她猛地放下调色盘和画笔，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该去上班了。”
　　逐客令下得直接而冰冷。
　　宋律庭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她眼底的不耐与愠怒。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低声道：“……好。”
　　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画室的门。
　　几乎是门合上的瞬间，沈狸猛地抓起画架上那张被毁了关键的画，“撕拉”一声，将其狠狠撕成两半，揉成一团，用力掷向墙角！
　　她需要和宋律庭立个规矩——在她进入画室后，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打断，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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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律庭坐在驶往公司的车里，眉头微蹙。他回想着沈狸刚才冷若冰霜的表情和那句毫不客气的“你该去上班了”，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是因为他打扰了她画画吗？
　　他拿出手机，点开与沈狸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最终还是不知道该发什么。一种陌生的、带着点无措的情绪萦绕着他。他习惯了商场的运筹帷幄，却在她阴晴不定的情绪面前，显得有些笨拙。
　　画室里，沈狸对着空白的画布，努力平复着呼吸。她知道自己的怒气有一部分是源于创作不顺，迁怒于宋律庭了。
　　她拿出手机，找到宋律庭的微信，手指飞快地敲打：
　　【宋律庭。以后我进画室的时候，别进来，也别跟我说话。我在画画的时候，不希望被打扰。】
　　言简意赅，是她一贯的风格。
　　信息发出去后，她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远处的沙发上，重新拿起画笔。这一次，她必须心无旁骛。
　　宋律庭的手机屏幕亮起。看到是沈狸的消息，他立刻点开。
　　当看清内容时，他紧绷的心弦反而松弛了一些。原来如此。
　　不是无缘无故的生气，是他触碰了她的禁区。
　　他立刻回复：
　　【好，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态度诚恳，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默默将这条“画室禁令”牢牢记在心里。了解她的习惯，规避她的雷区，也是他作为丈夫需要学习的“功课”之一。
　　只是，心底那点因为她态度冷淡而产生的细微失落，依旧挥之不去。他期待着晚上回家，能看到她恢复如常的、带着点狡黠和活力的笑容。
　　宋律庭的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握着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细微的失落感逐渐蔓延开来。
　　他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堆积如山的文件上，但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狸冷着脸撕画的模样，以及那双漂亮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烦躁。他从未在另一个人身上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情绪牵动，这感觉陌生又无奈。
　　另一边，画室里。
　　沈狸发完那条“禁令”后，便将手机抛之脑后，重新投入与画布的“战斗”中。没有了外界的干扰，她逐渐找回了状态，画笔的走势变得流畅而笃定，色彩在画布上碰撞、融合，一个充满张力与情感的视觉世界正在她笔下缓缓诞生。
　　直到窗外天色渐暗，画室内的光线变得昏黄，沈狸才终于放下画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基本完成的画作，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种巨大的满足感驱散了之前的阴霾。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手腕，这才想起被自己冷落已久的手机。走过去拿起一看，屏幕上只有宋律庭那条孤零零的道歉回复。
　　沈狸撇撇嘴，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断而残留的不快，在看到这条小心翼翼的信息时，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她知道自己当时态度不好，某种程度上，算是迁怒。
　　她想了想，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画完了。晚上想吃什么？】
　　没有回应之前的插曲，而是用一个寻常的、关于晚餐的问题，轻巧地翻过了这一页。这大概就是沈狸式的“和好”信号。
　　MH集团总裁办公室。
　　宋律庭正在听一个海外项目的视频汇报，手机在桌面上轻轻一震。他目光扫过，看到沈狸的名字，几乎是立刻抬手示意汇报暂停。
　　“稍等。”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条简短的消息。
　　“画完了。晚上想吃什么？”
　　短短七个字，像是有魔力，瞬间抚平了他心头那点褶皱。她主动发来消息，语气平常，仿佛下午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他眼底不自觉漾开笑意，快速回复：
　　【你定。我都可以。大概七点到家。】
　　放下手机，他重新看向视频会议界面，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继续。”
　　但站在一旁的张助理明显感觉到，办公室内持续了半下午的低气压，已然一扫而空。
　　沈狸看着宋律庭的回复，挑了挑眉。
　　“我定？都可以？”她喃喃自语，随即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就……吃点特别的。”
　　她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晚上七点整，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宋律庭推门而入，家里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辛辣与酸甜的奇特香气。
　　他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只见餐桌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精致菜肴，而是摆着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铜锅？旁边摆满了各种新鲜的肉片、蔬菜和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颜色各异的蘸料小碟。
　　沈狸正盘腿坐在餐桌旁的地毯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上面显示着复杂的代码界面。
　　“回来了？”她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今天吃这个，我让何姨准备的，泰式冬阴功汤底火锅，尝尝？”
　　宋律庭看着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用餐礼仪和习惯的场面，愣了一下。他习惯于安静、精致、分餐而食的晚餐环境，而不是这样……热闹甚至有些混乱的共享火锅。
　　但他看着沈狸那副自在又随性的样子，看着她因为专注于代码而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在屏幕光映照下格外认真的侧脸，心底那点对于用餐形式的不适应，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包容所取代。
　　“好。”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挽起衬衫袖子，学着沈狸的样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生疏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肥牛，在翻滚着红色汤底的锅里涮了涮，然后按照沈狸的指示，蘸了蘸那个绿色的、散发着柠檬清香的蘸料。
　　酸、辣、鲜、香，各种强烈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炸开，是一种与他日常饮食截然不同的、充满冲击力的体验。
　　他微微蹙眉，适应了一下，随即点头：“味道很特别。”
　　沈狸终于处理完手头的代码，放下“平板”，拿起公筷，豪爽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堆虾滑、牛肉和响铃卷，“特别就多吃点！这个汤底开胃得很！”
　　这顿晚餐，吃得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狼狈”。汤汁偶尔会溅到桌上，沈狸会一边嘲笑他涮肉的手法笨拙，一边亲自示范；宋律庭则会在她被辣得直吐舌头时，适时递上冰镇的饮料。
　　没有优雅的餐桌礼仪，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只有氤氲的热气、辛辣的食物和沈狸时不时冒出的、关于代码或者画作的奇谈怪论。
　　宋律庭看着对面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嘴唇也因为辣而更加饱满艳丽的沈狸，看着她毫无顾忌大笑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混乱却真实的陪伴，似乎比他独自面对空荡餐厅里精致却冰冷的菜肴，要好上千万倍。
　　饭后，宋律庭主动收拾起碗筷，虽然动作依旧带着点属于他那个世界的笨拙和过于一丝不苟的整洁感。沈狸则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MH集团那边安全系统的后续问题——当然，是以“九狐”的身份。
　　当宋律庭收拾妥当，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过来时，沈狸刚好合上电脑。
　　她抬头看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像是在宣布一个重要决定：
　　“对了，三天后的家宴，我姥姥那边……可能会有点麻烦。她那个人，眼光毒，说话也直。”
　　她顿了顿，直视着宋律庭的眼睛，“你做好准备了吗？宋总裁。”
　　这句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也带着一种将他正式纳入自己生活圈子的认可。
　　宋律庭将水果盘放在她面前，迎上她的目光，神情平静而笃定：
　　“嗯。准备好了。”
　　为了她，他愿意去面对任何所谓的“麻烦”。更何况，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赢得她家人的认可——至少，是表面上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