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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糖葫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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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面生得很,想必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吧?”
张豺的目光最终落在苏皖与灼身上,声音洪亮,仿佛完全看不见这满院倒地的“宾客”,
“快请入座!”
苏皖压下心头的寒意,上前一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符合“驱魔师”身份的、略带高傲的表情。
“张老爷,我们并非来吃席的。”
她抬手指了指周围,
“您这府上怨气冲天,若不及早化解,只怕喜事要变丧事。我们是为此而来。”
张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很快又被更浓的笑意取代。
“高人驾临!失敬失敬啊!”
他猛地一拍手,仿佛刚想起什么,转头对身后的家丁厉声道,
“来人!没听见吗?这位驱魔师大人刚才正是在检查!这小娃娃定然是个不祥之物,才冲撞了府上吉庆!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出去,扔乱葬岗!”
两名面目呆滞的家丁应声上前,伸手就去抓那昏迷的孩童。
“等等!”苏皖心头一紧,出声阻止,“你要做什么?!”
张豺转过头,脸上堆满了故作疑惑的无辜:
“嗯?高人,这不是您刚才的意思吗?您指出府上有怨气,张某自然要为您扫清障碍,找出这不祥的源头啊。”
他笑得无比诚恳,话语却如毒蛇般阴冷,瞬间将苏皖推到了两难境地。
张豺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睛微咪略有调侃的说道:
“哦?驱魔师大人难道认为这是别的什么不成?”
苏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前,晃动了手中的铃铛。
“叮铃——”
一声清响,张豺眼前的“喜庆”假象瞬间碎裂,露出了满院倒卧的宾客和遍地的血污!
“这……这这!”
他吓得连退两步,脸色煞白,随即指着苏皖尖声道,
“妖女!是你用的妖法!来人,给我拿下!”
刘管家一挥手,一群下人立刻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
“出。”
一声清喝,银簪化作一杆长枪,寒光流转,被他稳稳握在手中。
张豺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震惊:
“以心御意,以意御气,以气御物,物可随心……更有甚者,有特殊魂晶打造的武器可随心变化大小……这!”
他脸色瞬间一变,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赶紧喝退下人:
“等等!都退下!”随即对苏皖二人连连作揖,
“是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二位,恕罪,恕罪啊!”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还未请教……二位怎么称呼?”
苏皖嗤笑一声,扬起下巴:
“呦,张老爷,刚才不是还要把我们‘拿下’吗?怎么不动手了?我看您这府上怨气就留下,然后等死吧。”
说罢,她拉着灼就要往大门外走。
“别!二位留步!”
张豺慌忙叫住二人,脸上的横肉因焦急而抖动,
“只要二位肯出手,价钱…价钱好商量!”
(哼哼,上钩了。)
苏皖藏起嘴角的笑意,重整表情,勉为其难道:
“既然张老爷这么说了……也罢。但怨气源头必在府中某处,要驱除,我们得自行探查。张老爷可允?”
“当然!当然!”张豺连连作揖。
“那好,我们去了。”
“稍等!二位……”张豺赶忙又拦。
“怎么?”苏皖眉头一皱,作势又要走。
“不敢!在下只是想请教二位高姓大名?”
张豺堆起更谄媚的笑,“若二位为府上除去祸患,我也好在镇上为您二位宣扬一番不是?”
“啧,”苏皖不耐地撇嘴,
“我叫苏白夜。”她拇指朝身旁一撇,
“他叫火勺。我的助手。”
灼在她身后,嘴巴微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苏皖回头一记白眼给瞪了回去。
“苏白夜…火勺…好!二位请自便,府上各处皆可去得!”
张豺脸上堆笑,侧身让开道路。
待苏皖与灼的身影消失在廊角,他脸上的谄媚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凶煞之色。
他看向一旁的刘管家,压低声音:
“去镇魔府问问,有没有这两个人。再找一批打手过来,越多越好。”
他眯眼望向二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贪婪,“那小子的枪,是个好东西。那小娘皮……”
刘管家有些迟疑:“老爷,后院那边……”
张豺冷笑一声,打断他:“无妨。他们没法活着离开这里。”
张府后院,假山旁。
苏皖一手托着散发微光与热度的【尘】,
另一手拿着半个馒头,边嚼边说:
“这【尘】离生前至亲越近,反应就越强。跟着它,就能找到清萍。”
她咽下口中食物,看了眼灼带着些许担忧的神色,晃了晃馒头解释道:
“没事,我检查过了。那冰晶是附在血上的,撕掉带血的部分就行。估计就是这怨灵的能力。”
她语气渐渐沉了下去:
“我怀疑,清萍可能已经……”
“算了,想那么多没用,还是要找到清萍。”
苏皖甩甩头,仿佛要把不祥的预感甩出去。
她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馒头,拍了拍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掌心那点温热的指引上。
“这边。”她语气肯定,向着后院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愈发阴冷,苏皖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无声地披在了她肩上。
“早干嘛去了。”苏皖小声抱怨了一句,但还是回头瞥了灼一眼。
见他没有异样,她便也扭回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外衣拢紧了些。
二人跟随【尘】的指引,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房屋之前,烛火通明,与其他得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此时,灼猛地踏前一步,瞬间召出长枪,严严实实地将苏皖挡在了身后。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临大敌。
苏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披在肩头的外衣,从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里面有东西?”
灼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和丝毫未放松的持枪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将【尘】紧紧握在掌心,那热度此刻已变得有些烫手,明确地指向门内。
她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除了那无处不在的阴冷,似乎还混杂着一丝甜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苏皖暗叫不好,低声道:“我们需要进去看看。”
她轻轻拉了拉灼的衣角,示意他往前。
灼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沉,似乎在确认她的决心。
片刻后,他点了下头,用枪尖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的、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的房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房门洞开,屋内的景象终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二人眼前——
首先闯入视野的,竟是房屋正中停放的一口黑漆棺椁!
棺椁周围,悬挂着层层叠叠的白布,在烛火映照下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在此刻变得清晰可辨,源头正是那口棺椁。
而就在棺椁之后,房间最深处的床榻边,一抹刺目的猩红攫住了苏皖的全部视线——
一个身着嫁衣的身影,正对着棺椁,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她头颅微垂,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
苏皖的呼吸骤然停滞。
再看那【尘】已经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你是清萍吗?”
她声音里的那点颤抖,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是宁安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救姐姐”的嘱托在耳边回响。
必须确认!
她深吸一口气,竟从灼的身后完全走了出来。
灼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决心,并未阻拦,只是指节泛白地紧握长枪,气息锁定前方,做好了随时雷霆出手的准备。
她走过那口黑色的棺椁,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红色的身影上。
一步,两步,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向着床榻靠近。
越近,越是感觉到刺骨的冰冷,甚至连她的眼睫与发梢都凝结出了细微的冰霜。
而随着她每一步前行,苏皖看到,那新娘的脚下,正渐渐洇出一滩暗红的血水,
并且随着她的靠近,那摊血水不断扩散,其中不断向四周散发着森然的冰晶。
苏皖立刻举起铃铛。
枯木铃仿佛感应到了同源的悲伤与怨念,自主发出一声低鸣,
一道柔和的椭圆形光幕应声展开,将苏皖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酷寒与不祥。
她在离床榻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能让她看清女子嫁衣上精致的刺绣,也能看清她垂落的发丝下,那异常苍白的脖颈,以及手腕上两道深可见骨的割痕。
“我没有恶意。”
苏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缓缓抬起紧握的右手,摊开掌心,让那枚光芒炽盛的【尘】完全显露出来,
“是你弟弟,宁安。他拜托我来的,他想帮你。”
当“宁安”两个字出口的瞬间,那静坐的身影猛地一颤!
下一刹那,一双充盈着血色的瞳孔瞬间占据了苏皖的整个视野!
两只苍白枯瘦、指甲尖长的利爪,如同鬼差的勾魂锁链,带着凄厉的阴风,直直朝着苏皖的脖颈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