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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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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消失于风暴前夕
罗浮生是被一阵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通讯器警报声从浅眠中惊醒的。他昨晚处理“灰鳍”的线索直到深夜,又在梦境中反复推演接近朱一龙少将核心区的可能方案,睡眠质量极差。此刻,专属加密频道的红色警报灯在黑暗中疯狂闪烁,伴随着只有他能接收到的、特定频率的精神力脉冲震动,让他瞬间心脏骤缩,睡意全无。
他一把抓过床头的微型通讯器,视网膜投影上强制弹出一行冰冷的文字:“紧急:市局通报,‘南翔小笼包’谢南翔医生,于今日凌晨随‘天枢市第七急救中心’车辆出勤代号‘蛾影’的郊外事故现场后,与车辆、司机一同失联。最后信号消失坐标:旧工业区C-7扇形区边缘。已超安全失联时限。司机张建国已于十分钟前单独返回,声称对谢南翔失踪过程无记忆。罗非队长已介入。速至市局第三审讯室。”
谢南翔。失联。无记忆。
三个词像三把冰锥,狠狠凿进罗浮生的脑海。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凌晨?今天凌晨?他昨天下午还被工作绊住,想着今天一定去找他!旧工业区C-7……那地方靠近废弃的星港附属设施,辐射残留超标,信号极不稳定,是城市地图上被标注为黄色的“需谨慎前往”区域。什么样的“事故”需要急救车去那里?“蛾影”这个代号他从未听过!
恐惧,一种冰冷、粘稠、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远比任何任务失败或遭遇强敌时更甚。他来不及思考更多,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甚至没管是不是搭配——抓起车钥匙和必要的装备,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出住所。“法雷塔”的引擎在寂静的凌晨街道上发出压抑的低吼,速度表盘指针瞬间打到极限,朝着市局方向狂飙。他从未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
冲进市局大楼,无视沿途值班人员惊愕的目光,罗浮生径直撞开第三审讯室厚重的隔音门。惨白的大功率冷光灯将狭小的空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般刺眼,每一处阴影都无所遁形。房间里弥漫着汗味、恐惧的味道,还有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烧灼后的怪异气息。
司机张师傅瘫坐在审讯椅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到罗浮生进来,尤其是接触到罗浮生那双此刻几乎要喷出火、却又冰寒彻骨的眼睛时,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要缩进椅子里去。
罗浮生根本懒得绕圈子,几步跨到张师傅面前,双手撑在审讯椅的扶手上,身体前倾,形成强大的压迫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张师傅,我是罗浮生。谢南翔在哪里?”
张师傅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语无伦次:“罗、罗三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到了地方,黑黢黢的,就、就听到一些怪声……南翔他拿着急救箱先下车去看……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坐在驾驶位上,车还在原地,可是南翔……南翔他不见了!我怎么喊都没人应!我找遍了周围……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抹掉了一样!”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哭喊出来,“我要是知道,我死也要把他带回来啊!可是罗二少,我是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人去,只有你回来了。”罗浮生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对方每一丝表情和生理反应中找出破绽,“换了你是我,你怎么想?”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度扭曲、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濒临爆发的狂暴和质疑。
张师傅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我发誓!我拿我全家发誓!我真不知道啊!您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啊!”
罗浮生的手,缓缓移向自己腰间特制的皮带扣。那不是普通的扣子,里面嵌着高灵敏度的测谎神经刺激器,也有微型注射装置,能在极短时间内让人吐露真言,但对普通人使用,风险极高。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冰冷的金属扣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审讯室的门被再次推开。罗非率先走了进来,他脸色同样凝重,眉头紧锁,手里夹着一支还没点燃的雪茄。他身后,跟着罗勤耕。罗勤耕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中式立领外套,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罗浮生极少见到的、属于“父亲”而非“大哥”的严肃与紧迫。
“浮生,住手。”罗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别费事了。初步的精神扫描和现场痕迹分析都做了,他确实不知道更多。记忆断层很整齐,是外力强效干涉的结果,不是伪装。”
罗勤耕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张师傅,落在罗浮生身上,语气平稳却带着沉重的分量:“放人吧,臭小子。你跟我走一趟特四处。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特四处?那个名义上隶属国安,实际上专门处理超自然、超维度异常事件的绝密部门?罗浮生心头一沉。
罗勤耕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罗浮生心上:“晚了的话,人能不能回来另说,回来的……还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谢南翔,就悬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汽油,浇在罗浮生心头的火焰上,激起更可怕的寒意和暴怒。他猛地看向罗勤耕,眼中是寻求确认的惊骇。罗勤耕缓缓点了点头,眼神无比肯定。
罗浮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绝。他松开皮带扣,对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员挥了下手:“按程序办,放人。”然后转身,跟着罗勤耕和罗非,大步离开了审讯室。张师傅虚脱般的抽泣声被隔绝在厚重的门后。
接下来的一整天,罗浮生都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跟随罗勤耕穿梭于特四处那些布满奇异仪器、空气中弥漫着能量余波的实验室和会议室。他看到了从张师傅脑中提取出的、破碎模糊的记忆碎片影像,那最后的画面是谢南翔提着急救箱走向一片扭曲光晕的背影,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变成雪花噪点。他看到了现场勘查报告: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脚印,只有一种微弱的、空间曲率异常的数据残留,以及一丝极其稀薄、却让特四处仪器尖叫的“虚能辐射”。
“游走的空间虚兽。”特四处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的首席分析员指着全息投影上模拟出的、如同扭曲水母般的能量体轮廓,语气沉重,“而且是极高活性、具有强捕获倾向的那种。它们偶尔会撕破维度隔膜,在我们的世界短暂‘游荡’,捕捉它们感兴趣的精神能量或生命体。谢医生很可能……是被它当作‘猎物’带走了。”
虚兽。超维度。这些原本只存在于绝密档案和科幻小说里的词汇,此刻无比残酷地与现实中的谢南翔联系在一起。
晚上十点,罗家宅邸的书房。厚重的窗帘拉紧,隔绝了外界的夜色。兄弟三人围坐在一张黑檀木圆桌旁,桌上摊开着特四处提供的部分资料(非核心),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苦香和凝重的沉默。
罗非点燃了那支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蓝色的烟雾,率先打破了寂静:“你是听到了的,分析组的结论。是游走的空间虚兽,概率超过八成。”
罗浮生坐在他对面,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我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干涩。
“还是要找?”罗非看着他。
“当然要找。”罗浮生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罗非将雪茄在烟灰缸边缘轻轻磕了磕,火星明灭:“哪怕……找回一个死人?或者,找回的‘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他的问题尖锐而残忍,却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被虚兽捕获带入维度间隙,普通人类的□□和精神能支撑多久?会被改造成什么样子?都是未知数。
“不会那么糟。”罗浮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谢南翔以前的样子:在店里麻利地包着包子,脸上沾着面粉的笑容;穿着白大褂在急救车上沉着处理伤口的专注侧脸;被他玩笑话逗得眼睛弯成月牙的狡黠模样……那样鲜活,那样真实。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那些可能性。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才能勉强压制住胸腔里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