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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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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少珏面色和悦，他曾帮过乔钰不少忙，就算他明摆着帮关山越，乔钰也没办法把游少珏往坏处想。
乔钰闭上眼，点头。
游少珏这才解开定身术，乔钰微一踉跄，被他伸手扶住。
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关山越磨了磨后槽牙，狠狠瞪向这臭小子：“你小子，昨晚干什么去了！老夫找你，你怎么一直没出现。”
“这个嘛，不好说，”游少珏将玉箫点在下颌处，目光略一飘忽，岔开话题道，“顾掌门已经找到法子解了契，今早就去歇鹤楼处理宗门内务了。他怕关师叔你担心他，特意托我来找师叔说一声。”
当然，这话是假的。
顾江月这会儿八成还在翻山越岭找关山越这老头，要不是他能与朱雀通感，也不能提前一步找到关山越。
只是真话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说。
关山越不知内情，松了口气，后怕：“老夫可就这么两个徒弟了，要是一废废俩，老夫也不能安心飞升啊？”
乔钰置若罔闻，反正在西山，他永远是那个捎带的。
游少珏看了眼师徒俩，摆摆手，右手上跟着叮铃哐啷一阵：“有话好好说，我去看看尊上。”
丢下那师徒俩，游少珏拨开云雾，缓缓落在客栈中。
被网兜住的魔修冷冷看他，一言不发。
虽然游少珏起了杀心，但他们都清楚，魔域之主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杀死。
而这位魔尊还能留在此处等游少珏废话，只是因为乔钰在这儿。
想通后，游少珏反而有些可怜魔尊：“尊上还是个痴情种，可惜了，乔师弟没有把尊上放在心上过。”
“你说的，管个屁用？”魔尊不屑地看他，“你不也和剑宗那木头一样，玩那一套欲擒故纵，想要引他注意吗？”
游少珏见魔尊误会，反而一笑：“被尊上看穿了？可是乔师弟就是吃这一套，尊上又能耐我何？”
游少珏的话恰好说到了魔尊的痛点上，气性不小的魔修当即凝聚起魔焰。
游少珏瞥了眼那孱弱的火焰，不慌不忙地收回仙网，警告：“尊上若想接回乔师弟，一日后登门，西山必不拦你们。可倘若在这一日内，尊上想要做什么手段，就别管仙盟不客气了。”
西山歇鹤楼中，顾江月早早在此等候，会同剑宗长老商谈入夏后往来贸易之事。
顾江月在此道上虽不说天赋异禀，可也算进退有余，摸索出了一套门道。
剑宗那长老颇有几分见猎心喜，谈到兴致处，拍案而笑：“你说说你说说，但凡老夫那些同门能有顾掌门半分周到，剑宗也不至于将整个北洲都得罪完了啊？”
顾江月笑回：“秦长老过誉，更何况北洲同道与剑宗有同袍之谊，所谓得罪，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吵闹罢了。”
秦长老颔首：“这倒是，虽然观天楼那几个有些烦，大事上倒是不会含糊。”
二人说时，弟子匆匆进门，在顾江月耳边低语片刻。
顾江月露出意外的表情，秦长老见状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师尊和师弟回来了，”顾江月顺口为昨夜之事找补，“他们昨夜同游师弟在白玉观论道，尽兴后去山下过了几招，这会儿才回来。”
秦长老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顾江月同他告辞后下楼，正见黑着脸的师弟站在人群中，在看到他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顾江月习以为常，上前先喊了一句师尊，然后才转向乔钰：“师弟，怎么样？可还好吗？”
“无事。”乔钰避开他关切的目光。
关山越在此时拍上顾江月的肩：“你先别动，让为师看看。”
顾江月浑身僵住，他的那点遮掩可瞒不住师尊，倘若被师尊知道了他和游少珏双修——
可一转眼，顾江月对上游少珏含笑的双眼，心中的那点不安随着心跳声缓缓平复。
游少珏微微张口，对他比了个口型：‘去吧。’
“好、好。”关山越连道两个好。
顾江月松一口气。
昨夜的酒虽然一股脑地将他体内的气冲散，却也刚好解决了萦绕在丹田里的魔气，顺带将经脉中的沉疴治愈。
如今的顾江月，除却丹田内双修的来的一大团气还没工夫打坐消化，可以说是五百年来最畅快的一次。
“你二人随为师来。”关山越丢下一句话，转身上楼。
顾江月几步跟上，听身后没有声音，才回头：“师弟？”
乔钰不情不愿地跟上。
歇鹤楼一共四层，一楼二楼都是门中议事之用，偶尔也招待外宾。
到了第三层，就是门内灵田地产往来的旧案存储之处，只有门中弟子往来。
第四层，就只有门中长老偶尔上来论道。
三人到了第四层，关山越让他二人入门后，反手将四面门窗关闭，并设下阵法。
乔钰被关山越这一举动弄得戒备万分。
顾江月倒是坦然：“师尊有话不妨直说。”
关山越被气得吹胡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师的威信就是在你这儿没的。”
顾江月没有理会他的耍赖。
关山越只能掀袍盘腿坐上榻，还搁了一只脚在下面的脚凳上，摆出架势：“你们两个，是不打算在一起了，是吧？”
乔钰敛眉，并不打算回答。
但顾江月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是。”
关山越挑眉：“理由。”
顾江月见他明知故问，无奈道：“师尊应该清楚，我二人如今，无论是从修道、起居、人际，都不适合在一处。”
虽然是事实，但这话从顾江月口中说出时，乔钰还是感觉到一阵悲凉：“师兄说的是，大道不同，不必相融。”
“有个屁的大道，”关山越没什么形象地骂了一句，“当初要死要活跟老子说要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嘴脸！”
顾江月身形一僵，微微佝下背去。
当初因为顾江月被魔气所伤，二人双修的事情暴露时，他们也是这么跪在师尊面前的。
当时的师尊远不似如今开明，且他当时因师弟收留魔修受了伤，师尊正在气头上，没有听他们辩解，将他们分别关入了几天峰和寒潭。
师弟当时想逃，被他劝了回去。
为此，乔钰记恨到如今。
顾江月哑声：“师尊，徒儿如今只想好好经营西山，不辜负师祖和承云师伯的期望。”
谁料，顾江月这一说，关山越怒道：“那你不想飞升了吗？你心魔怎么办？”
一旁的乔钰微微一动，似乎等着顾江月下一句话。
顾江月却说：“世上飞升者少数，寿尽而终者多数。”
关山越被这木头气死，挥出拂尘就打了他一下。
自己分明在帮这蠢货卖惨，这蠢货倒是一点心魔的缘由都不提。
倘若这蠢货有那老魔半分心机，也不至于将道侣拱手让人！
“那你呢？”关山越恨恨看向另一个。
乔钰面不改色：“徒儿半只脚已经入魔，不想拖累师兄。”
顾江月侧目。
关山越气笑：“别说半只脚入魔，你就是整个都扎泥潭子里去了，老夫也得把你拽回来！你当入魔是什么很荣耀的事吗？执迷不悟、丧失人性者数不胜数！哪个大魔不是用人命堆上去的！要是你小子真的成了那些玩意儿里的一员，老夫就是在仙界，也得犯天规下来把你宰了！”
乔钰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师尊，似乎关山越是个以偏概全的蠢货，不如他在魔域的几百年看得清楚。
一旁的顾江月想劝，但想到师弟对自己的怨怼，还是低头沉默。
关山越见一个都劝不回来，连道了几声好：“那你们就在此处给老子闭关思过！”
乔钰豁然起身：“师尊！你说过放我走的！”
“老夫说了算！”关山越甩袖要走，却忽然被顾江月打断：“师尊，我还有话要问你。”
关山越甩拂尘，正想呵斥回去，却被顾江月抓住了拂尘，说：“关于师尊送来的酒……至于师弟，师尊先让他走吧？”
乔钰定定看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眼前的还是五百年前温柔体贴的师兄。
“乔师弟？”游少珏仍然等在歇鹤楼中，他同西山弟子关系不错，正被几位旧相识围在其中。
乔钰见那些人看来，点了下头，便径直离开了歇鹤楼。
然而游少珏追了出来：“关师叔可跟你说了如何帮你剔除魔性？”
“我不打算剔除魔性。”乔钰还记着刚才游少珏帮关山越绑架自己的事，语气多少有几分冷。
但游少珏不怕热脸贴冷屁股：“不剔除？那倒也行。不过，入魔到底是件大事，你可有想好往后如何修炼？”
游少珏没开口劝他，他心里已经平了三分，停下来回：“不论是修魔，还是修道，都不过是大道的一条。只要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修什么道有什么区别？”
游少珏了然，点着玉箫若有所思。
乔钰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玉箫，与那细碎铃声的来源上：“游师兄今日，为何要帮我师尊来抓我？”
“抓你？是这样吗？”游少珏佯装茫然，“我还以为你是被魔尊掳走，毕竟那老东西也不是第一回干这事了。”
然而这回乔钰没有信他：“游师兄，你不用骗我。”
游少珏嘴角渐渐放平，他转箫的动作也渐渐停下。
最后，游少珏一哂：“师弟，我问你。你当真对西山、对正道，毫无留恋吗？”
乔钰直视他：“是。”
“可要当真如此，你又何必将这玉簪留在榴花院？”游少珏变出一支青莲玉簪，乔钰心口一悸，伸手要抢。
然而游少珏没有给他。
乔钰只能问：“我还给顾江月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拜访时，他顺手给了我，拜托我处理掉。”游少珏说出真相。
乔钰心脏被猛地一攥，酸涩的苦水涌上喉间——师兄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游少珏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我想你留下这东西，一定是希望他来找你。你既然如此期望，又怎么可能头也不回地入魔去呢？”
这点小心思或许乔钰自己都不清楚。
在被点穿的一刻，乔钰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往游少珏脸上踩一脚：“游师兄未免太自以为是，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为什么不丢掉？”
游少珏却摇头，反手将玉簪递给乔钰：“我觉得可惜，就自作主张替你留下了。往事虽暗沉，却也不算毫无光明可寻，乔师弟，你再想想吧？”
乔钰手中被塞进一支玉簪，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眼泪不自觉地要涌出，心口豁开的大口被一种无名的情感填满。
乔钰落荒而逃后，游少珏抱着玉箫，方才的温柔消散无踪，眼底的冷意看得来往之人避之不及。
背后风声微动，他侧身避开飞来的利剑，那剑入地三尺，足见发剑之人的愤怒。
游少珏转身抬头，看向四楼飞出利剑要他命的关山越。
关山越愤愤收手，似乎是对游少珏接连勾搭自己两个徒弟愤懑不已。
游少珏露出个讨饶的笑，与关山越背后的顾江月视线一交错，传音：“玉簪还给他了。”
“听见了，”顾江月微微一顿，补充，“还听见了你撩拨他。”
一日之内第二次被人点穿“用心险恶”，游少珏非但不以为耻，还询问观众的观感：“如何？演得好吗？”
歇鹤楼上，顾江月一愣，不解其意。
关山越抱胸冷笑：“在传音？”
“嗯。”顾江月点头，继续传音：“我虽然打算放手，但也想提醒你一句，切不可玩弄他人感情，否则来日必招致祸事。”
这话冷静得不像是对才双修过的对象该说的——游少珏心中微酸，随手丢了个“知道”回去。
乔钰的心思，顾江月都看出来了。
他的心思，顾江月却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真不知该说顾掌门敏锐，还是迟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