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幸运星》咬一口饼酥

5、教室里的涟漪与朋友

　　周一的早读课，（1）班的气氛有点不一样。

　　往常这个时间，教室里只有琅琅的读书声，像上了发条的钟摆，规律得让人安心。但今天，后排几个男生的窃窃私语比课本内容还响亮，前排女生的笔记本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潦草的“沐幸星”和“周踏海”。

　　周踏海把书包放进桌肚时，指尖碰到了那个琉璃星星挂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挂件在拉链上晃悠，折射出的光斑落在沐辛星的课桌上，像只跳跃的小甲虫。

　　“早啊，同桌。”沐幸星刚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带着薄汗，手里还攥着个刚买的肉包，“给你带的，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肉包的香气混着她身上的柠檬味飘过来，周踏海下意识地想拒绝——母亲说外面的早点油烟太重。但他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指尖沾着点面粉，像撒了层细雪，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谢谢。”他接过来，放在桌角。

　　“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沐幸星自己咬了一大口，包子馅的汤汁溅在嘴角，她浑然不觉，只顾着翻语文课本，“昨天背的《赤壁赋》，我好像又忘了……‘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后面是什么来着？”

　　周踏海拿起肉包，轻轻咬了一口。温热的肉馅在嘴里散开，带着点咸香，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而卒莫消长也。”他说，声音里带着点食物的闷响。

　　“哦对！”沐幸星拍了下额头，笔尖在课本上划了道线，“你看我这记性，在英国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都没这么费劲。”她转头看他，突然笑了，“你吃包子的样子好斯文，像中世纪的贵族在吃鹅肝。”

　　周踏海的脸颊有点发烫，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没再接话。前排的女生突然回过头，冲他们眨了眨眼，又飞快地转了回去，肩膀却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在憋笑。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对话被听见了。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很陌生。以前他在教室里，像个透明的坐标，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那里，却很少有人会特意看他。但现在，好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课本后面，悄悄描摹着他和沐幸星的影子。

　　“别管他们。”沐幸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在英国的学校，同学还会打赌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袜子呢，比这夸张多了。”她冲后排挥了挥手，大声喊，“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本Lucky Star允许你们围观！”

　　后排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一个高个子男生站起来，笑着喊：“沐幸星，听说你物理比周踏海还厉害？下次竞赛带带我呗！”

　　是赵磊，班里的体育委员，篮球打得好，性格像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沐幸星挑眉，抓起一支粉笔扔过去：“想让我带？先把上周的物理卷子抄三遍再说！”

　　粉笔擦着赵磊的耳朵飞过，落在他的课桌上。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行啊！抄就抄，只要你肯教我怎么用三种方法解卫星题。”

　　周踏海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突然觉得，教室里的空气好像比以前更鲜活了。那些原本只围绕着课本和分数的目光，现在多了点人情味，像冰面裂开的缝隙里，钻进来的第一缕风。

　　课间操的时候，沐幸星被几个女生拉去跳皮筋。她没跳过这种游戏，脚步总是踩不准节奏，要么被皮筋勾住脚踝，要么把皮筋拽得变形，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不是这么跳的！”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拉住她，耐心地教她，“左脚踩住下面的筋，右脚绕过去，像这样……”

　　是林晓，班里的文艺委员，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字写得像打印出来的一样工整。她是第一个主动和沐幸星搭话的女生，周末还带她去逛了学校附近的文具店。

　　沐幸星学得很认真，额头上又冒出了汗，却笑得一脸灿烂。周踏海站在队伍里做广播操，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过去。看到她终于跳对一个动作，和林晓击掌庆祝时，他的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看什么呢？魂都飞了。”赵磊突然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是不是觉得我们沐幸星同学特别可爱？”

　　周踏海的耳朵有点烫，转回头继续做动作：“没看什么。”

　　“得了吧，”赵磊笑得不怀好意，“周末有人看见你俩在故宫逛了一下午，还一起喝了咖啡。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周踏海的动作顿了顿。他从没被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没有”，心里却有点发虚；说“有”，又觉得太莽撞。

　　“我们是朋友。”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朋友？”赵磊挑眉，“朋友会陪她去买糖画，会给她讲《登高》，会在故宫待一下午？周踏海，你可别骗自己了。”他拍了拍周踏海的肩膀，语气突然正经了些，“说真的，沐幸星挺好的，比咱们班那些整天刷题的书呆子有意思多了。”

　　周踏海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沐幸星。她正和林晓手拉手跳皮筋，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边。他突然觉得，“朋友”这两个字，好像有点太轻了，托不住心里那些悄悄冒出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沐幸星被赵磊拉去打篮球。她显然没打过，抱着球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传，被赵磊一个假动作晃得差点摔倒。

　　“笨蛋，看这边！”赵磊笑着喊，伸手想去扶她，却见周踏海先一步冲了过去，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点。”周踏海的声音有点沉，扶着她站稳才松开手。

　　“谢谢啊，同桌。”沐幸星拍了拍胸口，还没缓过神，赵磊就把球扔了过来，砸在她怀里。

　　“接着！”赵磊喊，“投一个试试，就投那个篮筐！”

　　沐幸星抱着球，犹豫了一下，学着别人的样子踮起脚，把球往篮筐扔去。球没进，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正好落在周踏海手里。

　　“你看，要这样。”周踏海站在三分线外，屈膝，起跳，手腕轻轻一抖，篮球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进篮筐。

　　“哇！周踏海你深藏不露啊！”沐幸星眼睛亮了，冲过来抢他手里的球，“再教我一个！”

　　周踏海没躲，任由她把球抢走。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笨拙地模仿自己的动作，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以前他从不打这种“浪费时间”的运动，但现在看着她跑跳的身影，听着她被球砸到时的惊呼，却觉得，这比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更让人开心。

　　赵磊凑到他身边，笑着说：“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俩站在一起，就像……就像冰汽水配夏天，特搭。”

　　周踏海没反驳，只是目光追随着那个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的身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放学的时候，沐幸星被林晓拉去看新买的笔记本。赵磊勾着周踏海的肩膀，往校门口走。

　　“说真的，”赵磊突然开口，“以前觉得你像个机器人，每天就知道学习，一点意思都没有。”他顿了顿，笑了笑，“现在觉得，你好像也没那么无趣。”

　　周踏海转头看他，赵磊的脸上没了平时的玩笑，多了点真诚。“你也挺好的。”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评价一个同学。

　　赵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周踏海，你夸人的样子比沐幸星还笨拙！”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周踏海看着自己的影子和赵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突然觉得，原来交朋友，好像也没那么难。

　　走到校门口时，沐幸星和林晓正站在那里等他们。沐幸星手里拿着两本笔记本，冲他们挥了挥手：“看我买的新本子，是不是超好看？”

　　一本封面印着伦敦眼，另一本印着故宫角楼。她把印着角楼的那本递给周踏海：“送你，下次给我讲题的时候用。”

　　周踏海接过来，封面的触感很光滑。林晓笑着说：“幸星挑了半天，说这本最配你。”

　　沐幸星的脸颊有点红，推了林晓一把：“别瞎说。”

　　夕阳的光落在四个人身上，像给他们镀了层金边。周踏海看着身边笑闹的三个人，突然觉得，自己白开水一样的日子里，不仅多了颜色，还多了声音——有沐幸星清亮的笑，有赵磊爽朗的喊，还有林晓温柔的语。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没谱的歌，却比他弹过的任何一首钢琴曲都要动听。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又摸了摸书包上的琉璃星星，突然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因为明天，又能见到他们了。见到那个像颗小太阳一样的女孩，见到这些突然闯进他生活里的、鲜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