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幸运星》咬一口饼酥

8、跑道上的风与呐喊

　　运动会前的一周，（1）班的课间彻底被“运动”两个字填满。赵磊抱着接力棒在走廊里练习交接，差点撞翻老杨的保温杯；林晓带着几个女生剪纸做加油牌，彩色的卡纸堆了半张课桌；沐幸星则拉着周踏海去操场练跳高，美其名曰“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操场的沙坑旁还留着上届运动会的痕迹，边缘的木板有点松动，踩上去咯吱作响。沐幸星抱着个笔记本当“记分牌”，站在沙坑边冲周踏海喊：“先试试横杆一米二！别给我丢人啊，同桌！”

　　周踏海站在助跑线后，看着那根细细的横杆，突然有点紧张。他从小就怕“失控”的事——比如钢琴弹错音符，比如竞赛算错数字，而跳高这种需要身体腾空的运动，总让他觉得抓不住平衡。

　　“深呼吸！”沐幸星冲他做了个夸张的吸气动作，“就当横杆是物理题里的传送带，你是那个滑块，跳过去就等于解出答案了！”

　　这个比喻有点离谱，周踏海却莫名放松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浅弧——横杆晃了晃，没掉。

　　“哇！一次过！”沐幸星举着笔记本拍了照，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你看，我就说你能行吧！再试试一米三？”

　　周踏海拧瓶盖的手顿了顿。他刚才落地时脚踝有点疼，大概是姿势不对。“再适应一下。”他说，揉了揉脚踝。

　　沐幸星的目光落在他的脚踝上，突然蹲下来：“是不是扭到了？我看看。”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指尖微凉，“这里有点红，别勉强，咱们循序渐进。”

　　她的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膝盖，带着点洗发水的柠檬香。周踏海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往后退了退：“没事，歇会儿就好。”

　　沐幸星却没起身，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其实不用非要跳多高，重在参与嘛。我主要是想让你看看，跑道上的风比教室里的空调风舒服多了。”

　　她说话时，风刚好吹过，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周踏海看着她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鼻尖，突然觉得，就算跳不过去，站在这里被风一吹，好像也挺值的。

　　运动会当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操场上飘着各班的彩旗，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赵磊穿着红色运动服，在跑道上跑来跑去，活像个上了发条的小火炉。

　　沐幸星的800米跑在上午第三项。她穿了件白色的运动T恤，外面套着件印着“（1）班必胜”的红色马甲，站在起跑线上时，还在跟旁边的女生说笑，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别掉以轻心啊！”周踏海站在跑道边，递给她一瓶运动饮料，“最后一百米再冲刺。”

　　“知道啦，周教练！”沐幸星接过饮料，冲他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等会儿我跑完，你可得给我加油啊，跳高冠军！”

　　发令枪响的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小鹿冲了出去。起初跑得很稳，保持在第三的位置，到第二圈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马甲被汗水洇出深色的痕迹。

　　周踏海站在终点线旁，看着她越来越慢的脚步，心里莫名揪紧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沐幸星——平时总是活力四射的她，此刻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每跑一步都像是在较劲。

　　“沐幸星！加油！”他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大。

　　沐幸星似乎听到了，猛地抬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脚步突然加快了些。最后五十米，她像突然被点燃的小火箭，闭着眼睛往前冲，超过了前面两个人，最终得了第二名。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她腿一软，差点摔倒。周踏海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住她，闻到她身上混着汗水和柠檬香的味道，比平时更浓烈些。

　　“怎么样？”他拿出纸巾给她擦汗，指尖碰到她滚烫的脸颊，“还好吗？”

　　“没事……”沐幸星喘着气，却笑得一脸灿烂，“第二名！比在英国时进步了！”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跳得好快，像要炸开一样。”

　　周踏海的目光落在她起伏的胸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他别过头，把水递给她：“喝点水，慢点喝。”

　　林晓拿着毛巾跑过来，把沐幸星扶到旁边休息。赵磊刚好跑完400米，得了第一，举着奖牌冲过来炫耀：“看见没看见没？我这速度，校队都得抢着要我！”

　　沐辛星白了他一眼：“知道你厉害，快去准备接力赛吧，别等会儿掉棒。”

　　赵磊哼了一声，却凑到周踏海身边，压低声音说：“等会儿跳高加油，我刚看见（3）班的那个谁也报了跳高，据说能跳一米五，你可得给咱们班争口气。”

　　周踏海的心跳又开始紧张起来。他走到沙坑旁时，横杆已经升到了一米四。前面几个选手要么碰掉了横杆，要么怯场放弃了，轮到他时，场边突然响起一阵起哄声——是（3）班的男生在喊“漏油”。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助跑，突然听见沐幸星的声音穿透起哄声，清亮得像铃铛：“周踏海！别怕！就当是跨数学卷子上的横线！”

　　周踏海忍不住笑了。他转头看向看台，沐幸星正站在椅子上，举着个用卡纸做的星星加油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周踏海是最亮的星”。林晓在旁边拉着她的衣角，怕她摔下来，赵磊则在下面挥着拳头喊“揍他们”。

　　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他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舒展得比平时更开，横杆安安稳稳地躺在架子上，没晃一下。

　　“赢了！”沐幸星的欢呼声比广播还响，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差点踩着林晓的脚。

　　最后一轮，横杆升到了一米五五。（3）班的男生试了三次都没过去，轮到周踏海时，全场都安静了。他站在助跑线后，看着那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横杆，突然想起沐辛星说的“跑道上的风”。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风冲了过去。

　　落地的瞬间，他听见了横杆掉落的声音。

　　心里刚泛起一丝失落，场边突然爆发出更响的欢呼声。他抬头时，看见沐幸星跑过来，手里举着那根掉落的横杆，笑着喊：“裁判说你是先过杆后掉的！算过！你赢了！”

　　她跑得太急，发绳松了，头发散下来，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却笑得比阳光还耀眼。周踏海看着她跑过来的身影，突然伸出手，把她散落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

　　“谢谢。”他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她耳边。

　　沐幸星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她刚想说什么，赵磊和林晓就冲了过来，把周踏海架起来往空中抛，嘴里喊着“跳高冠军”。

　　周踏海被抛得有点晕，视线里却始终能看到沐幸星的影子。她站在人群外，举着那个星星加油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他生命里突然亮起的那束光，照亮了所有平淡的角落。

　　闭幕式时，（1）班拿了团体总分第一。赵磊抱着奖杯不肯撒手，林晓忙着给大家分零食，沐幸星则拉着周踏海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分享最后一块巧克力。

　　“今天风好大。”沐幸星把巧克力递到他嘴边，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嗯。”周踏海咬了一口，巧克力的甜混着风的凉意，在嘴里化开。

　　“比在英国的风舒服。”沐幸星看着跑道上渐渐散去的人群，突然说，“因为这里有你们。”

　　周踏海转头看她。夕阳把她的侧脸染成了暖金色，睫毛的影子落在脸颊上，像幅温柔的画。他突然觉得，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要被风吹走了。

　　“沐幸星，”他开口，声音有点发紧，“我……”

　　“快看！”沐幸星突然指着天空，眼睛亮了，“有风筝！”

　　一只彩色的风筝正顺着风往高处飞，线被拉得笔直，像要挣脱束缚，飞向更远的地方。周踏海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那只风筝，突然笑了。

　　没关系。

　　还有很多时间。

　　风会带着他们往前走，像那只风筝一样，慢慢飞向更高、更亮的地方。而他和她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又看了看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突然觉得，这个被风吹拂的下午，是他十八年人生里，最甜的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