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在演戏》聆乔

9、惊变

　　秋猎的队伍在晨雾中出发，旌旗猎猎，马蹄声如雷。
　　宋昕楚坐在凤辇里，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队伍最前面是韩知熠，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身穿金色铠甲，在晨光中英武非凡。他身后是文武百官，再后面是妃嫔们的车驾。
　　韩知谦策马走在她的车驾旁，时不时回头冲她笑。那孩子今天特别兴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秋猎。
　　“皇嫂，您看那边！”韩知谦指着远处的山峦，“听说那里有鹿群，等会儿臣弟给您猎一只来。”
　　宋昕楚笑着点头：“好，那本宫等着。”
　　车队行进了大半天，中午时分才到达皇家猎场。猎场依山傍水，占地广阔，已经提前扎好了营帐。
　　宋昕楚的营帐在主营旁边，里面布置得舒适温馨。她刚安顿下来，韩知熠就来了。
　　“累不累？”他问。
　　“不累。”宋昕楚摇摇头，“就是坐车坐得腰酸。”
　　韩知熠笑了：“下午有骑射比赛，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宋昕楚眼睛一亮，“我能参加吗？”
　　“你能射箭？”韩知熠挑眉。
　　“小看我？”宋昕楚不服气，“我爹爹请师父教过我，虽然比不上你们，但也不会太差。”
　　韩知熠眼中闪过笑意：“那好，下午朕看看你的本事。”
　　午后，猎场中央的空地上搭起了看台。文武百官和妃嫔们分坐两侧，中间是比赛的场地。
　　第一场是骑射比赛。参赛者要在马背上射中移动的靶子，难度不小。韩知熠亲自下场，三箭皆中靶心，赢得满场喝彩。
　　“陛下神武！”百官齐声称赞。
　　宋昕楚也看得心潮澎湃。这样的韩知熠，和她平时见到的那个沉稳的皇帝不同，更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接下来是几位武将的比赛，也都表现不俗。轮到韩知谦时，他有些紧张，第一箭射偏了。
　　“别紧张，慢慢来。”宋昕楚在看台上轻声说，虽然知道韩知谦听不见。
　　韩知谦深吸一口气，第二箭射中了靶子边缘，第三箭终于射中了靶心。
　　“好！”宋昕楚带头鼓掌。
　　韩知谦看向她，腼腆地笑了。
　　最后是女眷的比赛。几位武将家的女眷下场，也都有些本事。轮到宋昕楚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换了一身红色骑装，长发束成高马尾，英姿飒爽地翻身上马。
　　“皇后娘娘也会骑射？”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丞相府的小姐都学这些...”
　　宋昕楚策马在场中跑了一圈，然后张弓搭箭。她瞄准了远处的靶子，松手——
　　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好！”韩知熠第一个喝彩。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全部命中靶心。全场沸腾了。
　　“皇后娘娘神射！”
　　宋昕楚勒住马，看向韩知熠，得意地扬起下巴。韩知熠眼中满是笑意和骄傲。
　　比赛结束后，是真正的狩猎。韩知熠带着一队侍卫进了山林，宋昕楚和韩知谦跟在后面。
　　山林里树木参天，光线昏暗。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皇嫂，您看那边有只兔子！”韩知谦小声说。
　　宋昕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灰兔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她悄悄张弓搭箭——
　　箭矢飞出，兔子应声倒地。
　　“皇嫂好厉害！”韩知谦赞叹。
　　宋昕楚笑了：“运气好而已。”
　　三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越往里，树木越密，光线越暗。韩知熠让侍卫分散开，扩大搜索范围。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陛下，有鹿群！”一个侍卫兴奋地喊道。
　　果然，一群梅花鹿出现在视野里，大概有十几只。韩知熠眼睛一亮，策马追了上去。
　　宋昕楚和韩知谦也跟了上去。鹿群受惊，四散奔逃。韩知熠瞄准了一只雄鹿，张弓搭箭——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支箭矢从侧面飞来，直射韩知熠！那不是猎鹿的箭，而是淬了毒的暗箭！
　　“陛下小心！”侍卫惊呼。
　　韩知熠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但那箭来得太突然，还是擦过了他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有刺客！”侍卫统领大喊，“保护陛下！”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无数黑衣人，手持刀剑，朝韩知熠冲来！
　　“护驾！护驾！”
　　侍卫们立刻围成一圈，将韩知熠护在中间。但黑衣人数量太多，且训练有素，侍卫很快被冲散。
　　“知熠！”宋昕楚惊呼，策马就要冲过去。
　　“皇嫂别去！”韩知谦拦住她，“危险！”
　　但宋昕楚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看见韩知熠被几个黑衣人围攻，险象环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救他！
　　她策马冲了过去，拔出腰间的短剑——那是韩知熠给她防身用的。
　　“昕楚！回去！”韩知熠看见她冲过来，脸色大变。
　　一个黑衣人发现了她，挥刀砍来。宋昕楚咬牙，用短剑格挡。“铛”的一声，短剑被震飞，她也被震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昕楚！”韩知熠目眦欲裂，一剑刺死面前的黑衣人，朝她冲来。
　　宋昕楚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剧痛。她挣扎着爬起来，却看见一个黑衣人正举刀砍向韩知熠的后背！
　　“知熠小心！”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了过去——
　　“噗嗤”一声，刀锋入肉的声音。
　　宋昕楚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昕楚！！！”韩知熠的怒吼声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她看见韩知熠疯了般砍死那个黑衣人，然后跪在她身边，颤抖着手想要捂住她后背的伤口，但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来。
　　“太医！传太医！”韩知熠的声音带着哭腔。
　　宋昕楚想说话，但一张口，血就涌了出来。
　　“别说话，别说话...”韩知熠紧紧抱着她，“太医马上就来，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宋昕楚看着他焦急的脸，想伸手摸摸他，但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昕楚！昕楚！”韩知熠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模糊。眼前闪过很多画面——第一次见他时的紧张，他陪她放风筝时的笑容，他吻她时的温柔，他说要带她去江南时的承诺...
　　对不起啊，知熠，我可能...去不了了。
　　她闭上眼睛，最后听到的是韩知熠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昕楚的意识渐渐恢复。
　　她感觉自己在往下掉，就像...就像那次威亚事故一样。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有惊呼声，有脚步声，还有...导演的骂声？
　　“怎么回事？！威亚怎么会断？！快叫救护车！”
　　宋昕楚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摄影棚，熟悉的灯光，熟悉的工作人员惊慌失措的脸。她躺在地上，身上还穿着那身古装戏服，但后背...好像不疼了？
　　“昕楚！昕楚你醒了？！”导演冲过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昕楚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四周。这里是...剧组？她回来了？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威亚断了，你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了！”导演急得满头大汗，“已经叫救护车了，你千万别动！”
　　宋昕楚想坐起来，但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她低头看看自己，戏服上干干净净，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一场长达两个月的，无比真实的梦？
　　“韩知熠...”她喃喃道。
　　“什么？”导演没听清。
　　“没...没什么。”宋昕楚摇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是梦吗？可是那些记忆那么清晰，韩知熠的脸，他的声音，他的吻，他抱着她时的温度...
　　如果是梦，为什么心这么痛？
　　救护车来了，她被抬上担架，送往医院。一路上，她呆呆地看着车顶，脑子里一片混乱。
　　到了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除了有些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碍，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宋昕楚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心中空落落的。
　　“昕楚，你吓死我了。”经纪人林姐赶来，眼圈红红的，“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林姐...”宋昕楚轻声说，“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吧。”林姐说，“从威亚断掉到救护车来，就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可是她明明在那个世界待了两个月...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姐紧张地问。
　　“没有。”宋昕楚摇摇头，“林姐，我累了，想睡会儿。”
　　“好，你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宋昕楚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全是韩知熠的脸，他焦急的眼神，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知熠，你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刺客呢？你安全了吗？
　　她忽然想起，在她中刀前，韩知熠的手臂也被箭擦伤了。那箭有毒吗？他现在还好吗？
　　眼泪又掉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宋昕楚在医院接受观察。她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恍惚，常常对着窗外发呆。
　　林姐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安慰她说：“没事的，这次是意外，以后咱们不接这种危险戏了。”
　　宋昕楚只是笑笑，不说话。
　　出院那天，剧组派人来接她，还送了一大束花。导演亲自道歉，说一定会彻查威亚事故的原因。
　　宋昕楚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东西回家。
　　她的公寓还是老样子，简单的一室一厅，堆满了各种剧本和书籍。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还是那张脸，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眼神不一样了。以前是清澈的，带着初出茅庐的天真。现在...现在多了些什么，像是经历了很多事的沧桑。
　　她打开电脑，搜索“大雍朝”、“韩知熠”、“康王韩知谦”...
　　没有，什么都没有。历史书上没有这个朝代，网络上也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果然，只是一场梦吗？
　　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那是她穿越前在用的，记录着对角色的理解和心得。她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宋昕楚，丞相嫡女，17岁，性格温婉端庄...”
　　后面是她自己加的一句话：“但我觉得，她应该还有另一面，一个不为人知的，活泼有趣的一面。”
　　她盯着那句话，忽然想起，在那个世界，她不就是这么演的吗？演一个活泼有趣，会撒娇会演戏的皇后...
　　手机响了，是林姐打来的。
　　“昕楚，有个好消息！”林姐的声音很兴奋，“张导的新电影在选角，女二号，是个古装角色，我觉得特别适合你！我已经把资料递过去了，明天就去试镜！”
　　宋昕楚愣愣地听着：“古装...角色？”
　　“对啊！是个皇后！虽然是女二号，但戏份很重，人设特别好！你要是能拿下这个角色，绝对能一炮而红！”
　　皇后...又是皇后。
　　宋昕楚苦笑：“林姐，我...”
　　“我知道你刚经历事故，可能还有点心理阴影。”林姐说，“但是机会难得啊！张导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他的戏多少人挤破头都上不了！这次要不是原定演员出了事，也轮不到咱们试镜！”
　　“我...”宋昕楚想说她不想再演古装了，不想再演皇后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在那个世界，韩知熠说，等事情结束，要带她去江南。
　　江南...她还没去过呢。
　　“好，我去试镜。”她听见自己说。
　　第二天，宋昕楚去了试镜现场。来试镜的人很多，都是些有名气的演员。她一个新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昕楚是吧？”副导演看了她一眼，“去那边换衣服，等会儿叫你。”
　　她换上了一身皇后戏服，坐在等候区。看着周围那些穿着古装的演员，她忽然有种恍惚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宋昕楚，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试镜室。导演张导坐在中间，旁边是制片人和编剧。
　　“开始吧。”张导说，“演一段皇后得知皇帝遇刺时的反应。”
　　宋昕楚愣住了。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完全变了。那不是新人的青涩，而是一个皇后的沉稳，以及...深藏其中的恐惧和担忧。
　　“陛下...陛下怎么了？”她的声音颤抖着，但努力保持着镇定，“刺客呢？抓住了吗？陛下伤得重不重？”
　　她走了几步，像是在询问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会的，陛下不会有事的...他说过要带我去江南，他说过的...”
　　眼泪掉了下来，但她很快擦掉，眼神变得坚定：“传太医！所有太医都去！还有，封锁宫门，严查刺客！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动陛下！”
　　表演结束，试镜室里一片安静。
　　张导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问：“你以前演过古装戏吗？”
　　“演过...一些小角色。”宋昕楚说。
　　“不像。”张导摇头，“你的表演，不像是在演，更像是在...经历。”
　　宋昕楚心中一颤。
　　“回去等通知吧。”张导说。
　　走出试镜室，宋昕楚觉得浑身发软。刚才那段表演，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不是演，那是她真实的记忆，真实的感受。
　　林姐等在门口，见她出来，连忙问：“怎么样？”
　　“不知道。”宋昕楚摇摇头，“林姐，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
　　回到公寓，宋昕楚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想起韩知熠，想起他最后抱着她时的样子，想起他眼中的绝望...
　　对不起啊，知熠，我食言了。说好要一直陪你的，结果还是离开了。
　　她闭上眼睛，眼泪湿了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是林姐，声音兴奋得变了调：“昕楚！选上了！张导亲自定的，女二号是你的了！”
　　宋昕楚愣愣地听着，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昕楚？你在听吗？”
　　“在...我在听。”宋昕楚说，“林姐，剧本...能先发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我马上发你邮箱！昕楚，你要红了！真的！”
　　挂了电话，宋昕楚打开电脑，收到剧本。她颤抖着手点开，看到角色介绍：
　　“沈清秋，大雍朝皇后，17岁入宫，性格温婉端庄，深爱皇帝韩景宸...”
　　韩景宸？不是韩知熠...
　　她继续往下看，越看心越沉。这剧本里的故事，和她经历的那些，完全不一样。虽然也是宫斗，也是权谋，但人物性格、情节发展，都截然不同。
　　果然，只是一场梦吗？
　　她合上电脑，走到窗前。夜色深沉，万家灯火。这个世界那么真实，那么熟悉，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那个会陪她放风筝的人，少了那个会温柔叫她“昕楚”的人，少了那个说要带她去江南的人...
　　她捂住脸，终于哭了出来。
　　知熠，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