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间青潮》冬暖街

3、烟火里的僵局

　　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苏婉晴麻利地收拾好书包，快步走到夏屿川桌前，脸上带着笑意：“屿川，我们去巷口那家新开的烤肉店吧？听说味道超赞的。”

　　夏屿川闻声颔首，刚要应声，旁边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季砚青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妥当，斜倚着桌沿，挑眉看着两人，语气理所当然：“烤肉？算我一个。”

　　苏婉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为难地看向夏屿川，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插话。

　　季砚青却根本没理会她的神色，径直走到夏屿川身侧，伸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对着苏婉晴扬了扬下巴：“我和屿川认识这么多年，他爱吃什么我最清楚，你们去的话，少了我可不行。”

　　夏屿川皱眉，抬手想推开他的手，却被季砚青死死按住，指尖还在他肩头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三人并肩走在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季砚青硬是挤到夏屿川和苏婉晴中间，胳膊还虚虚地搭在夏屿川的肩膀上，熟稔得仿佛两人从未疏远过。

　　他凑在夏屿川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国外的趣事，一会儿说哪家餐厅的牛排最地道，一会儿又提老宅后院那棵歪脖子树还在不在，声音压得极低，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苏婉晴听见。
　　苏婉晴想找话题插话，刚开口说“那家烤肉店的蘸料好像很特别”，季砚青就立刻拔高声音打断她：“屿川，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甜口蘸料吗？我记得你小时候……”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只有两人知道的往事，眼神却时不时扫向苏婉晴，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示威。夏屿川被他缠得没法，只能皱着眉偶尔应一声，全程没怎么理会身旁的苏婉晴。

　　烤肉店里烟气袅袅，烤盘上的肉片滋滋作响。苏婉晴被季砚青有意无意的挤兑弄得有些坐立难安，找了个借口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洗完手刚推门出来，就看见季砚青倚在走廊的墙面上，脸上没了方才的散漫笑意，眉眼间带着几分冷冽。不等苏婉晴反应过来，他就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苏同学，离夏屿川远一点。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苏婉晴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吓了一跳，随即涌上一股委屈，眼眶瞬间红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和屿川是朋友！”

　　“朋友？”季砚青嗤笑一声，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你和他的那些所谓交情，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算。识相的话，就自己主动退开。”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苏婉晴心里，她咬着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转身就想往餐厅外跑。

　　刚拐过转角，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夏屿川。夏屿川看到苏婉晴哭红的眼眶，眉头瞬间拧紧，伸手想拉住她安慰几句：“婉晴，你怎么了？”
　　季砚青快步跟上来，伸手死死拽住夏屿川的胳膊，不让他追过去。他脸上的冷冽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慌乱，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沙哑的恳求：“屿川，别追。”

　　夏屿川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季砚青，你对她做了什么？”

　　季砚青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思，只能死死咬着唇，攥着夏屿川胳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眶微微泛红，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低声哀求：“我只是……只是害怕。屿川，你别推开我好不好？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行不行？我真的很怕，怕你又像以前那样，把我丢下，再也不要我了。”

　　夏屿川看着季砚青泛红的眼眶，还有那双攥着自己胳膊、微微发颤的手，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他其实清楚，季砚青这副模样，不过是惯用的伎俩。可偏偏，那些关于年少的记忆翻涌上来——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躲在老宅的阁楼里偷吃零食，还有他出国前那个吵得翻天覆地的告别。

　　指尖微微动了动，原本冷硬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他想甩开季砚青的手，想厉声质问他凭什么欺负苏婉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松开。”他的声音依旧很淡，却没了之前的冷意，“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季砚青没敢真的松开，只是攥得更紧了些，脑袋微微垂下，像只认错的大型犬：“我不松，松开你就走了。”

　　夏屿川闭了闭眼，终究是没再硬挣。心底那点纠结，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两人没再动桌上的烤肉，结完账便沉默地并肩走在暮色里。晚风卷着街边的梧桐叶，沙沙的声响都透着几分沉闷。

　　夏屿川走在外侧，目光落在脚下的路，没吭声。季砚青也没像来时那样缠上来，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和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这条路，他们小时候不知走了多少遍。可此刻并肩而行，却比隔着千山万水还要远。

　　夏屿川的思绪不受控地飘回多年前。那时季砚青的占有欲就已经露了锋芒，不许他和别的同学走太近，放学必须等他一起，就连他多看几眼别人的画册，都会被季砚青半真半假地抢过去藏起来。日复一日的控制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他喘不过气。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他忍无可忍和季砚青大吵了一架。他吼着“你能不能别这么管着我”，季砚青红着眼眶反驳“我只是怕你被别人抢走”。两人不欢而散，冷战了好几天。

　　还没等夏屿川想好要不要主动和好，季砚青就堵在他家楼下，语气带着赌气的倔强：“我要出国了，以后再也不会控制你了。”

　　夏屿川的心猛地一沉，却又被那点残存的怨气裹挟着——他认定季砚青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说，就是想逼他低头，逼他后悔。于是他梗着脖子，冷着脸丢下一句“走就走，没人留你”，转身就回了家。

　　他没看见，身后的季砚青攥紧了拳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红着眼眶，失魂落魄地走了。

　　夏屿川不知道，季砚青不是故意拖到最后才说。那段时间，季砚青正拼命和家里人抗争，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国，他总想着，再争取争取，说不定就能留下来。他更怕太早告诉夏屿川，会让他跟着难过。

　　可那场争吵耗尽了他所有的底气，最后被逼着定下出国的行程，他才慌慌张张地去找夏屿川。他以为，哪怕是吵架，夏屿川至少会有一点不舍。

　　结果，只等到一句冷冰冰的“没人留你”。

　　季砚青攥着那张薄薄的机票，在机场哭到登机广播响了三遍。他认定了，夏屿川一点都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