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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穿越到危险的地方想回家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

  •   从藤之家到桃山的归途,对高桥优而言,既是地理上的迁移,也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身份锚定的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查房”记录,从桑岛慈悟郎的伤势恢复数据,逐渐扩展到他的饮食、睡眠、残肢感觉训练,甚至情绪波动(尽管后者往往只换来师傅一声不耐的“哼”或尴尬的沉默)。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仿佛这份详尽的记录是她与某种即将失控的现实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线。
      与此同时,在桑岛慈悟郎的指导下,她正式开始了雷之呼吸的修行。从最基础的呼吸节奏调整,到枯燥却必须千万次重复的素振,再到尝试引动体内那与“手术室专注力”似是而非的“雷”之力量。过程艰难,进展缓慢,她这具幼小的身体和来自现代的、并非以体能见长的灵魂,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去适应。
      奇妙的是,随着修行日深,她发现自己那种在极端专注下能“看清”细微事物的能力(她称之为显微视觉),似乎与雷之呼吸要求的瞬间爆发与精准控制,存在着某种潜在的共鸣。当她将呼吸调整到极致,将意念集中于一点时,世界的声音会暂时退去,目标的弱点、肌肉的颤动、乃至气流最细微的扰动,都会以另一种更“清晰”的方式呈现在感知中。这并非战斗直觉,更像是一种高度理性化的战场解构。
      桑岛慈悟郎对此并未多言,但眼中偶尔闪过的沉思,表明他察觉到了这个女弟子修行方式的某种特殊性。
      日子一天天过去。桃山的晨钟暮鼓,枯燥却规律的训练,对师傅身体状况的持续关注,构成了高桥优生活的全部。桑岛慈悟郎的伤势日趋稳定,残端愈合良好,虽然离不开拐杖,但精气神明显恢复,训斥她和桧岳(桧岳在她回山后不久也被正式收下)时中气十足。
      这本该是“步入正轨”的标志。然而,正是在这种逐渐稳定、甚至有了明确目标和日常节奏的生活里,一种更深层的恍惚感,却如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高桥优的心。
      这里真的……不是一个梦吗?
      这个念头最初只是夜深人静时的短暂闪回,但随着日常的重复,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侵蚀性。
      她开始在某些瞬间“出神”——看着手中桑岛慈悟郎为她削制的、比标准略小一些的训练木刀,会突然想起医院休息室里那把属于她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陶瓷水果刀;闻到道场旁野菊的淡淡苦香,会恍惚闻到母亲插在客厅花瓶里的香水百合;甚至当桧岳投来那混合着不服与轻蔑的眼神时,她脑中会瞬间切换成某个挑剔的上级医生不耐烦的蹙眉。
      认知障碍。她脑海里冒出这个专业术语。当现实与记忆、身份与认知产生严重割裂且无法调和时,就可能出现。她的理智清楚地知道这里不是梦,鬼是真的,呼吸法是真的,脖子上差点被鬼撕裂的寒意是真的,手中木刀劈开空气的触感是真的。
      但她的情感,她过去二十多年构筑的“自我”,却在无声地尖叫着抗拒。
      她想念的不只是现代便利的生活。她想念的是那份安稳的“无关”。想念爱唠叨却总在加班后为她留一盏灯的父母,想念一起吐槽带教老师、分享零食的同期,想念周末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看各路“神仙太太”为《鬼灭之刃》或其他作品产出的同人图文——那时,炭治郎的奋斗、善逸的成长、义勇的沉默、忍的微笑,都是屏幕那端令人感动或心潮澎湃的故事。她会为角色的牺牲落泪,为主角的胜利欢呼,在安全的距离外,享受着二次元的热血与美好。
      比起在这个真实存在恶鬼、每一口呼吸都可能染血的世界里挣扎,为了拯救他人(甚至包括拯救自己)而拼尽全力,回到那个安稳的世界,继续做一个看着Jump主角奋斗的、普通的“同人女”,难道不是更轻松、更幸福的事情吗?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开始审视自己。所谓的“责任心”,究竟是对生命的敬畏,还是仅仅为了对抗自身恐慌而抓住的救命稻草?所谓的“努力修行”,是真的想要变强保护什么,还是因为“既然来了,不这么做可能会死”的被迫妥协?
      她想起自己之前救助伤者时,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操作。那不是英雄的担当,更像是一种高度专业化的、剥离了情感的程序执行。她与那些高喊着“我会保护你”、“赌上剑士的荣耀”的主角们,本质上是不同的。他们主动踏入风暴中心,而她,高桥优,骨子里只是个时刻评估风险、优先考虑自保、最好能悄悄躲在安全区的“村民C”。一个不小心被卷入主线剧情、手无寸铁、只会添乱的背景板。
      这种自我认知带来的虚无感和抽离感,在某个没有训练安排、桑岛慈悟郎外出巡视桃山周边、桧岳也在自己加练的黄昏,达到了顶峰。
      夕阳将道场染成一片模糊的金红色,空气中飘荡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宁静得近乎不真实。高桥优完成了自己制定的加练内容,独自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群山轮廓渐渐沉入暮色。
      只要……
      一个冰冷、清晰,却带着奇异诱惑力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虚浮地走进桑岛慈悟郎的房间——他从不锁门,桃山也没有需要防备的外贼。她熟稔地走到刀架前,目光落在属于鸣柱的那柄日轮刀上。刀鞘是深色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润泽。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微凉的鞘身,然后,缓缓将刀抽了出来。刀身在渐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寒光,刀刃线条完美,是历经千锤百炼的杀戮利器,却也蕴含着守护的意志。
      她双手握住刀柄,刀对她现在的体型而言有些过长过重,调转刀尖,将冰凉的刀刃,轻轻贴在了自己左侧脖颈的皮肤上。
      触感清晰,带着金属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真实”。
      日轮刀……真的很锋利啊。
      她几乎没有用力,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下一秒,细微却明确的刺痛传来,紧接着,是温热的、黏腻的液体滑过皮肤的触感。她能感觉到血液涌出的节奏,伴随着颈动脉在薄薄皮肤下清晰的搏动,一下,又一下,带着生命固有的顽强,也带着……终结的可能性。
      生理性的恐惧瞬间炸开,心脏狂跳,四肢发冷,呼吸急促。大脑拉响尖锐的警报,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危险。
      但在这强烈的求生本能之上,却诡异地盘旋着一种轻快。一种即将从所有混乱、责任、恐惧、虚无中彻底解脱的轻快。仿佛只要跨过这条线,所有的重担都会消失,所有的悖论都会终结。
      只要……
      她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生理的抗拒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空洞地望向渐渐沉入黑暗的庭院。
      只要从这里划开……颈动脉……大量失血……意识模糊……然后……
      就可以回家了。
      回到那个有父母唠叨、有朋友吐槽、有网络、有番剧、有安全距离的“日常”中去。回到那个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而非参与者的世界。
      刀锋又压紧了一毫米。温热的血流加速了,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带来更鲜明的黏腻感和铁锈味。疼痛加剧,但那份“轻快”的诱惑也越发清晰。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遵循那诱惑而用力时——
      “优!!”
      一声惊怒交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恐慌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道场门口响起。
      桑岛慈悟郎高大的身影拄着拐杖,几乎是撞开了未完全合拢的门,出现在暮色与室内昏暗光线的交界处。他向来沉静威严的脸上,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以及更深层、更剧烈的惊骇。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高桥优手中那柄抵在她自己脖颈上的日轮刀,还有她颈侧那刺目的、正在晕开的血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金属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得近乎失真,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与她此刻漂浮意识完全隔绝的世界。那把曾伴随鸣柱桑岛慈悟郎出生入死、斩鬼无数的日轮刀,就这么被他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力道,脱手掷出,哐啷一声落在坚硬的木质地板上,微微弹跳,寒光兀自流转。
      这声音刺破了高桥优意识边缘那层厚重的迷雾。
      “……啊。” 她喉间溢出一点细微的气音,目光迟缓地从虚空移向地上的刀,又移到自己空空如也、沾着黏腻温热血迹的手上。理智像隔着厚重毛玻璃传来的噪音,断续而不真切。“对不起……” 她喃喃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我不该……用师傅的刀……”
      那把刀救过她,斩杀的应该是鬼,是邪恶,是吞噬生命的黑暗。它不该沾染上……人类的血。尤其不该是她这个不肖徒弟的血。这个认知比脖颈的刺痛更清晰地刺入混乱的思绪。果然,我是个既不贴心也不理智的笨蛋。自我厌弃如同冰冷的水,浇在原本那点虚浮的“轻快”上,只剩下湿冷沉重的泥泞。
      然后,迟来的、更尖锐的恐慌才真正攫住她——被发现了。被师傅看到了。看到自己这副不堪的、试图用最懦弱方式逃避一切的丑陋模样。他会怎么想?愤怒?失望?还是觉得她果然是个麻烦的、精神不正常的怪胎?
      她的思维无法连贯,像无数断了线的气球,在浓雾中无方向地飘荡,无法落地,无法抓住任何坚实的思考。她只是僵立在那里,脖颈的伤口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疼,温热的血持续渗出,染红了衣领的一小片。
      直到——
      一双冰冷、带着明显颤抖的手,极其轻却又极其迅速地,用不知从何处扯来的、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力而精准地按在了她脖颈的伤口上。按压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瞬间减缓了血液外流的速度。
      高桥优迟钝地转动眼珠,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桑岛慈悟郎的脸就在她眼前。那张向来威严、刻板、常常因为她的“查房”追问而露出不耐烦神色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甚至比在藤之家重伤失血时还要苍白。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下颌的肌肉因为极度用力而绷紧。最让高桥优恍惚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惯常锐利如鹰、能洞察弟子动作细微差错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惊骇与……恐惧?还有某种深重的、她一时无法理解的痛楚。
      而那双正用力按压着她伤口的手——那双曾经稳如磐石,握刀斩鬼时连最轻微的颤抖都不会有的手,此刻却在她颈侧,透过布料的按压,传递着无法抑制的、清晰的颤抖。那不是因为用力,而是源于某种更深处、更剧烈的情绪冲击。
      冰冷的触感从布条和颤抖的指尖传来,混合着血液的温热,形成一种诡异的知觉。这颤抖,比脖颈的伤口,比地上的刀,比任何言语,都更猛烈地撞击着高桥优漂浮不定的意识。
      爷爷……在害怕?
      为她?
      这个认知,像一颗沉重的石子,终于击穿了那片混乱的浓雾,让她飘荡的思绪猛地一沉,重重摔回现实冰冷的躯壳里。疼痛、血腥味、黄昏的光线、师傅脸上从未有过的神情、还有那双颤抖不止的手……所有感官信息汹涌而来,淹没了之前那虚无的“轻快”与空洞的自我否定。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怔怔地看着桑岛慈悟郎近在咫尺的、苍白的脸,和他眼中那翻腾的、她尚且无法完全解读的惊涛骇浪。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了几秒,却又仿佛无比漫长。桑岛慈悟郎似乎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让那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激烈情绪稍微收敛。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也带着不稳的颤音。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的伤口,按压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声音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的,嘶哑、低沉,失去了所有往日的沉稳威严,只剩下后怕与极力压抑的震动:
      “……先别动。”

      布条下的按压持续着,力道稳定得近乎僵硬,与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形成了矛盾的统一体。桑岛慈悟郎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被布料覆盖、仍隐隐渗出血迹的伤口,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焊合。他胸膛起伏,呼吸声在寂静的道场里显得格外粗重。
      高桥优僵立着,脖颈处的压力、疼痛、冰冷的指尖触感,以及近在咫尺的、师傅从未显露过的剧烈情绪,像一道道冰冷的锁链,将她从那种虚浮的、自我毁灭的“轻快”中狠狠拽回,钉在此时此刻。思维依旧混乱,但不再是飘忽的气球,而是沉入冰水,沉重而刺痛地运转着。
      她在干什么?她刚才……差点就……
      后知后觉的寒意,远比生理的恐惧更深,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惊醒了桑岛慈悟郎。
      他猛地抬眼,目光对上了她茫然又带着一丝惊惧的眼睛。那眼神里的破碎与痛楚并未消退,但被一种更强烈的、不容置疑的严厉覆盖。“不准动!” 他低吼,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惯有的命令口吻,只是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空着的左手迅速动作,从怀里又摸索出什么——一小卷更干净的、似乎是备用绷带的东西,还有一个小纸包。他单手笨拙而迅速地解开纸包,里面是些灰绿色的细末,带着草药的苦涩清香。他看也不看,直接将药末抖落在按压的布条上,更多的则洒在了高桥优的颈侧和衣领上。
      “止血的。” 他简短地解释,声音紧绷,目光始终不离伤口。药末接触到湿润的血迹,带来细微的刺痛和清凉感。他换下那块浸透的布条,用新的绷带重新、更规范地加压包扎。动作依然带着些许僵硬,但步骤清晰,显然是处理外伤的老手。只是那手指的颤抖,直到最后打完结,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仍残留着细微的余震。
      处理完伤口,桑岛慈悟郎并没有立刻退开。他依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搭在了高桥优没受伤的右侧肩膀上,像是防止她突然消失或再次做出什么。他深深地、又似乎极其艰难地吸了几口气,胸膛起伏,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激烈情绪。
      道场内死寂一片,只有两人不稳的呼吸声。夕阳最后的余晖几乎完全消失,室内陷入昏暗。地上,那柄被丢弃的日轮刀静静地躺在阴影里,寒光内敛。
      良久,桑岛慈悟郎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一些,却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为什么?”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下颌线绷得死紧。
      高桥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为什么?因为这不是她的世界?因为她想回家?因为她是懦夫?因为这一切太沉重太荒谬?千头万绪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她只能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沾血的双手,和师傅按在她肩头那青筋微凸、指节发白的大手,哑声挤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桑岛慈悟郎猛地转回视线,眼中的严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但更深处的痛楚让那火焰显得摇晃不定,“对不起什么?对不起用我的刀?还是对不起……” 他顿住了,似乎无法说出后面那个词,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对不起你这条命?”
      他的目光扫过她脖颈上粗糙但有效的包扎,又落回她低垂的脸上,声音里压抑着风暴:“老夫这条命,是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在藤之家,那样小的个子,做着那样……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把老夫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想把你自己的命……?”
      他说不下去了,胸膛剧烈起伏,搭在她肩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力道大得让高桥优感到疼痛,却也像一道沉重的锚,将她彻底拉回现实的地面。
      “桃山的日子……太苦了?” 他换了个方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挫败的愤怒,“还是桧岳那小子给你气受了?或者是……你还在想那些‘不知道’的过去?觉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几乎是咄咄逼人地追问,似乎急于找到一个可以理解、可以解决的理由,来驱散刚才那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带来的恐惧。
      高桥优依旧沉默。苦吗?是的。麻烦吗?是的。想回去吗?是的。但这些都不是用刀划开颈动脉的理由。那理由更虚无,更黑暗,更关乎存在本身的意义。
      她的沉默让桑岛慈悟郎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无力。他缓缓松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那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沉重地垂下。他后退了半步,拄着拐杖,身形在昏暗中显得比平时佝偻了几分。
      “老夫……”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迷茫的沙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但既然你来了桃山,叫了我一声师傅……” 他抬起头,目光如晦暗中的炭火,灼灼地看向她,“你的命,就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了。至少……在老夫眼里,不是。”
      他弯腰,有些吃力地捡起地上那柄日轮刀,归入刀鞘,动作缓慢而郑重。然后,他拄着拐杖,转身走向门口,在门槛处停顿。
      “伤口不要沾水。明天……让隐送些更好的药来。” 他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紧绷,“今晚……好好待着。哪里也别去。”
      说完,他脚步略显滞重地消失在门外渐浓的夜色中。
      道场内只剩下高桥优一人。脖颈的伤口在草药和绷带的作用下,疼痛变得钝感,但存在感鲜明。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苦香。地上残留着几点深色的血迹。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包扎处,又猛地缩回。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师傅惊骇苍白的脸,颤抖不止的手,眼中那破碎的痛楚,还有那句“你的命,就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了”。
      冰冷的地板,温暖的血液,锋利的刀,颤抖的手,严厉的质问,疲惫的背影……所有这一切,无比真实,无比沉重。
      梦……会如此真实,如此疼痛,如此……让人心口发紧吗?
      她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了进去。没有哭,只是觉得异常疲惫,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比任何战斗都耗神的内耗。
      回家的路,或许从来就不在颈动脉的那一刀之下。
      而在这个她曾想逃离的世界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系住了她,沉重,却也有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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