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你》周颐

3、第 3 章

　　“过来，上一边去！”叶孔嘉刚在餐桌边坐定，那只笨头笨脑的比熊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它倒是也很乖，不吵不闹，不会影响叶孔嘉吃饭，但是叶孔嘉就是喜欢这么欺负它。这狗狗本来就很笨，加上起了个让它疑惑的名字，它的世界自然更加混乱了。
　　叶孔嘉看着“过来”眼里的困惑和委屈，颇为得意。
　　“又欺负‘过来’……你就是太闲了！”刘筱端上来一个菜，接着去炒另一个。
　　叶孔嘉嗅了嗅菜香，起身去盛了两碗饭，又回来继续看着菜发呆。嗯，那个舒天绍其实还是不错的，凭良心说，这两个多月下来，自己对他也是有不少好感的，为什么就是不敢答应呢？因为他追的时间太短？似乎不是。那是因为他不够真诚？更不是了，那家伙把作息时间都调成和自己一样的了，跟着自己倒夜班，想方设法出现在自己眼前，百般讨好，看起来很有诚意——听说他从没交过女朋友呢！难道真的因为他那个名字么？恐怕除了自己，没人觉得他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吧。叶孔嘉看着趴在脚边一声不吭的“过来”，是了，一定是因为他，马钊远，那个渣男给自己的打击太大了，现在都还有阴影。
　　“狗东西！”叶孔嘉淡淡骂了一句，蜷起双腿，脚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继续发呆。
　　“啪！”刘筱拿筷子抽了一下叶孔嘉的腿，说：“干嘛呢，少想那些不该想的。腿放下去，好好吃饭。”
　　“是，刘筱妈。”叶孔嘉笑道。她喜欢这么气刘筱，明着是说刘筱很像妈，但是乍一听起来，就是“小妈”。
　　“死开！”刘筱仍旧不理她，自己先坐下吃了起来。
　　叶孔嘉呆呆出神，后来她想，自己确实该好好吃饭了，便不去想马钊远和舒天绍，只是这顿饭，吃的少了些味道似的。
　　“今天晚上能跟你一起睡么？”叶孔嘉刷过了碗，边擦手便探头问刘筱。
　　刘筱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手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按来按去，听叶孔嘉这么问，突然来了精神，盯着叶孔嘉的脸问：“是诉苦还是答疑？”
　　“都不是，”叶孔嘉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仍旧收了两脚抱着膝，“非要说的话，两种都有一些，主要算答疑。”
　　“OK，没问题！现在就洗漱睡吧？说到十一点的话，还有两个半小时。”刘筱看了看手机，现在不到八点，冲个澡还是很快的。让刘筱意外的是，叶孔嘉十分配合，只是“哦”了一声就去洗漱了。看来这丫头真的有心事了。
　　两人躺在一张大床上，盖一张被子，刘筱侧身看着叶孔嘉，叶孔嘉则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听了方才叶孔嘉的话，刘筱觉得她其实对那个舒大少爷也动了心的，只是马钊远的阴影挥之不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渣的。”刘筱试图劝解。
　　“那我怎么判断舒天绍是不是渣？”仍旧瞪着天花板。
　　“马钊远其实渣到极致了，舒天绍怎么都比他强。再说，主要是那个樊雅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需要有她配马钊远，才能显出马钊远的渣来。不过你看，樊雅雯不好，你还有我，马钊远不好，自然也有别的男人好。你别太排斥舒天绍。”
　　“唉！”叶孔嘉叹了口气，转身抱着刘筱，“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怎么过了。”
　　“怎么都要过，难道要为那种不要脸的人去死吗？”
　　“我其实不恨马钊远。当我发现我不恨他，也不想他，我就明白自己并不爱他。”可能是抱着说话费劲，叶孔嘉又躺回去，继续瞪天，“可是不爱是一回事，不伤心是另一回事。我可能没有全心全意爱过，但是我还是很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的。”
　　“要不是有樊雅雯，你们可能都结婚了。”作为叶孔嘉大学时恋情的见证者，刘筱也颇为感慨。
　　“别！可千万别！”叶孔嘉忙打断，“跟他结婚？然后结婚之后他再出轨？到时候指不定我怀孕了甚至把孩子都生出来了，他那样儿的肯定不在乎孩子，我一个女人，离了婚，带着孩子……咦，想想就觉得可怕。我还是应该感谢樊雅雯，我谢她祖宗十八代！”
　　叶孔嘉骂完就笑了，刘筱也跟着笑，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劝叶孔嘉，毕竟她自己也是单身，她也不太信任男人。刘筱没交过男朋友，也自然没受过情伤，不过认识的同学、同事，出轨和被出轨的太多了——不论男女，让刘筱对感情和婚姻也失去了信任和兴趣。叶孔嘉受伤的前后她都知道的，看起来那么稳定的感情都可以出现问题，让她刘筱还怎么相信人间有真爱啊？但是，如果是那么优秀的人追自己呢？刘筱想了想，开口说道：
　　“孔嘉，人活一辈子，总要受到些伤害，只要还好好活着呢，就不应该对世界失去信心。的确，反面教材太多了，但是无风无浪白头偕老的人不同样很多吗？关键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瞻前顾后只会导致错过，给不了你幸福的可能。幸福的可能性，需要我们去勇敢尝试。”
　　刘筱说完，两人半天都不说话。叶孔嘉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勇气不是随手一抓就能抓一大把的，她对自己的力不从心也十分无奈。叶孔嘉告诉刘筱她困了，刘筱只说“睡吧，晚安”，就不再说话。叶孔嘉却根本睡不着，她发现自己还是有一些担心舒天绍会失去耐心，放弃追求自己，但是她还是提不起勇气去尝试接受。管他呢，要真这么容易半途而废，那就不是她的，叶孔嘉心想，又瞪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才慢慢有了睡意。
　　然而叶孔嘉的担心有些多余，至少暂时看起来是的。舒天绍仍旧锲而不舍地追，虽然没有多么热烈的攻势，但是在员工餐厅假装偶遇，隔三差五的匿名送花，半夜三更来找值班的叶孔嘉“了解”业务之类类恶俗的举动，还是稳定在一个数量上。这不，这天叶孔嘉早班刚来就看到了花。早班是七点到，下午三点就可以走人，一般三个人当班。竟然有人在七点就送来了花，大家都开始疯狂猜测是谁送的。
　　“是送你的，孔嘉，你知道是谁么？”提问的叫赵妍，叶孔嘉的同事。
　　“不知道。谁替我收的？谢谢哈。”叶孔嘉先看了看卡片，这漂亮的字，三个月前就看过了。她又抱过花束看了看，嗯，龙胆、绣球都蓝色和白色，搭配绿乒乓、飞燕草和淡粉色蕙兰、小牡丹，还有其他许多绿色配搭，外头是双层的绿色网包，看来这人真的用了些心思，竟然都是自己喜欢的花和搭配。知道自己喜欢这些的只有刘筱，也不知他怎么这么巧合，竟然就选了这些。
　　“士曰‘观乎？’女曰‘未可’，”赵妍在旁边探头过来看叶孔嘉手上的卡片，念道，“就这么八个字，还拽来拽去的，是谁啊？”
　　叶孔嘉仍旧说不知道，心里却有些感动了。舒天绍还是很用心的，自从自己打趣他的名字之后，他还真就去研究了《诗经》，尤其是化用这么一句，还自嘲地说自己的回答一定是“未可”。叶孔嘉觉得，自己的心软了，可能是之前心硬了太久，突然觉得有点酸。
　　“不过这字好漂亮啊！孔嘉，最近谁追你你不知道么？”赵妍追问。
　　叶孔嘉觉得赵妍的眼神很怪，那里头有极力掩饰的妒恨和不屑。妒恨可以理解，不屑则是因为不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叶孔嘉突然很想告诉赵妍送花的就是她天天花痴的那个舒大少爷，但是想了想，还是不要说得好。这样说出来，总觉得有一种在利用他的感觉。不知怎么，叶孔嘉觉得，她不希望舒天绍有一天会讨厌自己，或者跟自己生气。
　　“不知道。”
　　“不会吧？谁追你你都不知道？”赵妍一副欠打的样子，故作惊讶。
　　“有什么的，孔嘉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怎么可能知道究竟是哪一个送的花。那花是早上有人放大厅说给你的，我吃早餐的时候帮你拿上来的。”李欣总是看不惯赵妍那么做作，她觉得赵妍明明是个小人，非要装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但是李欣是主管，她说什么赵妍也不敢轻易反驳。
　　叶孔嘉虽然不喜欢别人说她漂亮，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多人追，但是李欣是帮她说话，这时候她不好说什么来打李欣的脸，便只是谢了李欣帮她拿花，又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便坐下准备工作了。赵妍也只好憋着，直觉告诉她叶孔嘉知道是谁送的花，而且送花的应该是个优秀的人——至少这人很有品味，字也漂亮。不说字如其人么？恐怕人长得也不差了。想到这里，赵妍有些不甘心，硬是在心里把送花的人YY成一个屌丝的形象才觉得痛快。
　　中午吃员工餐的时候，叶孔嘉习惯自制奶茶，在她去取茶包的时候，已经瞥见舒天绍跟着走过来了。餐厅比较吵，茶包又是在角落，这个位置说上一两句话还是可以的。
　　结果舒天绍过来，拿了茶杯、茶包，并没有立即说话，叶孔嘉本来觉得疑惑，可马上她就明白了，于是笑着跟舒天绍打招呼。
　　舒天绍礼貌地回应她，接着，用比较低的声音问：
　　“那花，你还喜欢吗？”
　　“喜欢。”叶孔嘉笑道。